第14節
書迷正在閱讀:落魄后我被死對頭盯上了、穿成仙門里的惡毒小師妹、學霸法則[重生]、在極品虐文懷了小炮灰的崽、八千里路、七零嬌寵日常、從修真界帶著宗門穿回來、不悔在斯、炮友轉正手冊、櫻花色(娛樂圈1v1)
她作為男子立于世太久了。 久到她都以為自己真的是男兒身,那顆掩埋在心底的女兒心似乎已是不存在了。 所以她理所應當地覺著莊氏便應該賢惠大度,應該善良寬容,不該嫉妒生恨更不該草菅人命。 她做的還少么? 她到底是誰?她在作為什么樣的身份去要求自己的母親那樣一個平平凡凡的后宅婦人如修行僧佛一般心無雜念,至純至善。且這世上,無貪無欲之人又有幾個? 縱使母親從來都是錯的,而她的心,那顆已在黑暗中腐蝕爛的冷硬心腸,何嘗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原是她不配怪罪母親,卻偏要與母親愈行愈遠。 如今,卻是連挽回的機會都沒有了。 畢竟是骨rou血親,身上淌著的是一樣的血。 江懷璧哭得淚眼模糊卻無聲無息,眼前的一切光景都離她遠去,無休無止的悲傷痛苦排山倒海般涌來,一波接一波,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雙手因為太用力已經麻木,缺仍舊死死抱著懷里那個已沒了生息的女人。 那是她的生身母親啊。 窗外的陽光很柔和,似乎還漾著若隱若現的梨花香,這樣溫馨的場景,可襯閑情雅致,適合女子風雅。 可這間彌漫著血腥味與死氣的房間里,是一對母女的生離死別。 第18章 往事 前堂至午時,江初霽笄禮已畢,賓客散盡。因主婦一直未在,江初霽后來一直由岳夫子主持相關事宜,但她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眼神不時望向□□,阮懿歡在旁已提醒多次。 按著禮節將賓客盡數送走,江初霽便拖著身上繁復的禮服奔向后院。江耀庭緊隨其后,眉間亦是擔憂之色明顯。 江初霽有些急切,卻掩飾不住笄禮初成的喜悅,衣裳上的玉佩叮當作響,如一條山間的小溪一路雀躍著進了莊氏的院子。 她一只腳剛踏進院門,便朗聲叫嚷:“母親,女兒回來啦!” 然而回答她的是無盡的寂靜,靜的滲人。 所有丫鬟小廝都立在門外,此時青瑣轉了頭對著她微微福身算是見禮,但眼眸中卻是紅腫,顯然是哭過的。 江初霽的笑容頓時斂住,心里“咯噔”一下,忙三步五步走過去問:“青瑣,母親在里面嗎?她怎么了?” 青瑣面上兩行淚忍不住終于落下,艱難地搖了搖頭。 江初霽轉身走到門前,猛地一推,然后掀開簾子,便看到床邊的江懷璧抱著莊氏,頭深深埋下,一聲不發。 她本欲開口,此時唇顫抖著卻開不了口,腦袋中嗡嗡作響,她忽然撲上前去,拉住莊氏已冰涼的手,一聲一聲地喚著:“娘親……” 她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清晨母親還對她說今日要開開心心的,還給她拉拉衣角,扶扶發簪,溫和地笑著,說她的表字早就定了,待今日便賜予她。 而現在,母親安安靜靜地躺在這里,毫無預兆。 “哥哥,哥哥你告訴阿霽,娘親她怎么了?她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剛才……剛才明明還好好的,不過是服了一劑藥而已,那藥娘平時常喝的,一直都沒事。如今怎么會……娘親只是睡著了對不對,一會兒就醒過來了對不對……不是我想的那樣的,不會的……” 江懷璧抬起頭,眼睛紅腫,看了看她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她緩緩將手抽出來,將母親輕輕放下,又仔細地為她蓋上錦被,然后跪在床前一語不發,似是失了魂。 江初霽一直怔怔地看著她的動作,在她跪下的那一刻卻忽然紅了眼。 她一把推開江懷璧,面上再沒有了平常嬌俏可愛,而是充斥著仇恨,那一刻,似乎眼前這人絕不是她的兄長,而是殺母仇人。 江懷璧本就魂不守舍,又極度悲痛,哪里還有尋常的半分力氣,江初霽的這狠狠一摜,她便整個身子虛下來,一瞬間倒了地,眼睛卻緊緊盯著床上那永久沉睡的母親。 江初霽全身顫抖,淚水瞬時模糊了雙眼,幾乎要撲過去生吞活剝了她。 她哽咽著,嘶吼著,歇斯底里。 “哥哥,我知道你與母親素來有嫌隙,可畢竟血濃于水,你……你竟能眼睜睜看著母親這般?我進這間屋子時,沒有大夫,沒有貼身的侍女伺候,便只有你一個在這里。我竟要懷疑是不是你……” “啪!” 那一巴掌來得突然,江初霽面上瞬間火辣辣的,抬頭看到江耀庭面色發沉。 她卻再沒有了平時的溫順,幾乎驚叫著,喉嚨都嘶啞,“爹爹,今日是我及笄的好日子,可母親就這么不明不白地躺在這里,哥哥又……” 江耀庭額上青筋暴起,又一次將手高高揚起,那一巴掌還沒落下去,便被江懷璧出聲制止。 “父親息怒?,F如今母親驟然亡逝,當務之急是處理后事以及查出前因后果來,總不能從頭至尾不明不白。阿霽她……”她竟不知要如何說下去。 她能說什么呢? 說母親的心結與她無半點關系? 江耀庭厲聲叫了青瑣和銀燭進來。 如今事發突然,莊氏堂堂誥命夫人驟然亡逝,而整個府還被蒙在鼓里,前因后果一無所知,真是天大的笑話。 青瑣知道事情瞞不住,也沒有必要瞞,且那大夫這幾天行蹤不定,今日直接沒了消息,她便知道這其中定是有貓膩。 她一五一十地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 江耀庭與江初霽震驚了。 江懷璧心中先前有猜測,雖是有些驚詫卻也隱隱覺得意料之內。 “夫人她……她如何能有孕!”江耀庭幾乎脫口而出,像是原本就知道似的。 兄妹二人聞言齊齊看向他,各懷心思。 卻是誰也開不了口。 究竟會不會是那樣一個恥辱的原因。 江耀庭厲聲斥責青瑣銀燭二人:“說!是不是你們挑唆的夫人!” 二人齊齊打了個顫,忙跪地道不敢。 江懷璧只覺心中萬分沉重,她讓木槿木樨查的事情忽然就亂了套,心知田大夫定脫不了干系,還有楊氏,甚至于平郡王府都有極大嫌疑??墒蔷褪悄X子里亂的很,此時僅存的一絲理智都撲在了莊氏身上,竟不知從何想起。 江初霽忽然雙手捂了耳朵,雙眼緊閉,淚水橫流,嗓子沙啞哽咽,“我不信,我不信!……母親,母親她早上還對我笑,說要看我及笄呢……我不信,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她的腳下慌亂,腰間的玉佩叮叮當當,一路踉蹌地跌出去,留下一室寂靜。 江耀庭沉默片刻,說出的話縹緲無力,似在嘆息:“青瑣銀燭二人拉下去嚴加看守,去吩咐何管家安排相關事宜?!?/br> “懷璧,你跟我來?!?/br> . 書房內,江耀庭沉默地看著一行落了塵的書籍,目光最終停留在一本書線都已斷裂,有些泛黃的線頭露在外面,浸泡在一線陽光里,似乎本身也染了暖光。 江耀庭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書,拂去書上塵埃,熟稔翻到某一頁。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若論柔情繾綣,當屬此四句。我與你母親當年的那樁風流韻事,莊江兩家鬧得人盡皆知。因為此事,我與你祖父鬧翻,你母親也因此受盡長輩指摘。又何曾想,當年一紙花箋寄去的,并非《孔雀東南飛》,而是一寸空白紙箋?!?/br> 江懷璧怔住。 江耀庭無奈冷笑,“你母親出身高門大族,我當時再不濟,也正讀著圣賢書,受孔孟之禮,如何會這般不知禮數。大齊最重孝道,當時你外祖母逝去未滿三年,我便是再不懂事也不能做出如此荒唐事?!?/br> “父親是說,當年一事另有隱情?” “那兩封信被人調包,傳到我手里手里的是偽造你母親字跡的一句‘奄奄黃昏后,寂寂人定初’,傳到你母親手里的是一句‘轉頭向戶里,漸見愁煎迫’。即便是毫無頭緒的兩句,可我們卻都識出其中深意。也怪我當初年輕氣盛,的確有些沖動……但事后回想,我的每一次動怒似乎冥冥之中都被一條線牽著,再想去查時,過往都如煙云,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br> “所以,父親將此事說與我聽,可是有什么別的意思?” 江耀庭猛然將那本《孔雀東南飛》自中間撕開 ,線崩開的聲音,紙撕裂的聲音,還有塵埃碎散的泡影,漂浮在那一句“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上面。 蒲葦經春夏秋冬終會干枯,磐石歷滄海桑田終會崩裂。 又有何事能長久? “我知曉此事后,一直覺得是你母親使的手段。她這些年私底下的手段我便是沒有去查也略略能猜到。我想著,她出身大族,沒有大多名門閨秀虛情假意的端淑賢惠,暗下里有些小性子該是尋常,只是卻沒想到蘇氏一家……只是我們混跡官場的又何嘗不是如此?斬草除根,人盡皆知的道理,留下把柄后患無窮。所以我看的開,我的心都不復當初了,又何必去約束她?你母親素來顧全大局,她知道護她母家,也知道自己是江莊氏?!?/br> “我所一直在意的,只是她這些年于世俗中周旋,在枯燥中多思,對我的心,究竟有沒有變。她從最開始的明艷直率,到高坐上位的虛與委蛇,她一直端著笑,時間長的我都快要分辨不出她是在對誰笑了?!?/br> “所以您對母親有了疑心?” “不,我從未懷疑過她。當初蘇氏入府時正是我與你母親關系不大好,那個時候你母親不喜你,我與她吵過幾次,兩個人冷了一段時日。也是那個時候蘇氏就貼過來了,她膽子小也就只敢伺候筆墨一類。我便存了試探你母親的意思,便讓她進了書房。大概過了半個月,院里便傳出蘇氏病逝的消息??墒俏遗珊喂芗胰ヌK家時已經沒人了,我當時生怒,卻看見了蹣跚學步的你。我想,無論如何不能教你看著父母不睦,便忍了下來?!?/br> “所以父親還是將蘇家一家人好生安葬,以為便如此一了百了,”江懷璧目光有些虛晃,“可父親,那蘇氏長兄是云州人?!?/br> “他當時其實有個尚在襁褓中的兒子,因體弱便暫時留在了云州由一位遠房親戚照看。他們一家慘死當日那位親戚剛好入京,看到血淋淋的那一幕連忙逃離京城。由于一路匆忙,那嬰兒不慎磕撞了頭部,導致智力有所欠缺。所幸,他還活著?!?/br> 是幸,還是不幸? 江耀庭一時間愣住。 第19章 長寧 “父親放心,我既能查出來,必然是已做好萬全之策。只是……您與母親之間,是不是另有隱情?” 否則他怎會脫口而出那句話。 “我知道她心性素來要強,卻不忍看她過于勞累,她的身子自生完阿霽后便虛弱很多。大夫說須長期調養,我問過大夫說若加入一些寒涼之物效果會更好些,只是以你母親當時的身體又加上服藥,只怕以后很難有孕。你母親又是長期服用,連大夫都說……沒有可能了?!?/br> 連江懷璧都震驚了。莊氏渴望有個男孩他們都心知肚明,而江耀庭居然早早就從根源斷了她的念頭。江耀庭該沒有對她說過,所以在國喪期也那般放心。 “我只查到母親從外面請了大夫,還沒來得及仔細深查,那大夫便已中毒身亡,”江懷璧看著江耀庭的臉色有些沉,頓了頓繼續道,“母親當時還服著那大夫的藥,應該不是母親做的。我查過那大夫,與平郡王府有些瓜葛。以方夫人的作態來看,此事與平郡王脫不了干系。只是不知,是否還與遠在慈安寺的凈塵師太,先帝時期的楊昭儀有關。雖說她遠離世俗,但到底當年是有過野心的?!?/br> 江耀庭點點頭,“這里面的盤根錯節牽扯甚廣,你查的時候須萬分小心?!?/br> “兒子知道怎么辦。只是如今母親……也只能以病重為由將喪亡之事公之于眾了?!?/br> “盡管你母親出面不多,但今日來客眾多,尤其是楊氏,我怕她在京中濫散謠言,若拿到朝堂上去說,便麻煩了?!?/br> “此事父親不必憂心,交給我便是,”江懷璧頓了頓,“……外祖母病體一直未愈,怕是聽到了這消息會撐不住。淑表妹的事情將國公府攪成了一潭渾水,如今又出此事。老人俱在,倒是晚輩先行,只怕是都不好受?!?/br> 江耀庭眼中劃過悲痛,“皆是為人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焉能不傷?!?/br> 天下父母心啊。 江懷璧只覺得心中異常沉重。 房中霎時靜下來,似乎整個世界都在為那個薄命的母親默哀。 為了活著的夫君和女兒,為了家族利益,舍棄她腹中孩兒甚至自己的性命,她甘之如飴。 “懷璧,你母親為阿霽取的字,是清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