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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里傳了圣旨,追封衛儒為忠國公,衛暄為建威大將軍。其子衛遠襲鎮國侯爵位,世襲罔替。 一門兩候,尊榮至極。 衛老太君看著兩幅并排的棺木,眼中早已沒有了淚水。她只是柔柔的說:“終于回家了?!?/br> 衛昭跪在棺木前,笑中含淚:“爹,你兒子又名聲在外了。那些酸儒整日圍在府外頭,就差把你兒子捧上天了,多威風!還有大哥,前些日子有人送禮送了一把落雕弓,那弓弦一拉嗡嗡作響,聽著就振奮人心。我呢就忍痛割愛,把那把弓送給你了,你可別總說我什么都偏心二哥?!?/br> 衛老太君也笑:“他就這么點兒喜好?!?/br> 祖孫倆像話家常一樣說了些話,回應他們的只有跳動的燭火。 沉寂了一瞬,衛昭忽然道:“祖母,我想把霈兒記在我名下?!?/br> 很久,衛老太君點頭道:“好?!?/br> 似是想起什么,她說:“王家那孩子,挺好的。退婚時候他鬧了一場,被王家關了起來。后來傳回長樂‘死訊’,那孩子就自請除族了。我托人打聽過,那孩子離了王家便往長樂墜崖的地方去了,在那附近的村子當了個教書先生,逢人便打聽長樂的消息……” 衛昭靜靜聽著,片刻后說道:“祖母,我知道怎么做?!?/br> 衛老太君目光落在他腰間的暮寒劍上,幽幽嘆道:“長孫恪住在咱們府上時,暮寒劍的戾氣已被磨平了,可現在,我又看到它了?!?/br> 衛昭下意識的收緊手掌。 老太君仍兀自說道:“時間會沉淀一切,但我想,他并不希望你變成曾經的他?!?/br> ———— 衛昭攝政后,廢除丞相制,提了四位大臣輔政,以秦盛為首,馮遇,王奕,程士詢次之,將丞相權責分散,避免權臣獨攬朝綱。 廢除通察府,一應權責交還大理寺和刑部,起復陳靖淮為刑部侍郎。 又徹查戶部吏部,革除一批尸位素餐的官員。開恩科,廣納賢臣。 民間對錦衣侯褒聲一片。 但貴族世家們卻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幾乎每天夜里,都有不怕死的前去侯府行刺。 只可惜衛昭死不了,那些貴族們反而遭到更瘋狂的報復。尤以王家為首。 王家家主頭發都快愁白了,去求王奕,奈何人家早早就從族里分了出去,宗族之法還約束不得他。 王家主就嘆道:“早知衛氏還能峰回路轉,當時便是拼上這把老骨頭也得跟皇帝周旋著。這可好,王家退婚那會兒被指不仁不義,這會兒還要承受錦衣侯的報復。那衛昭只要動動手指,連皇權都能顛覆了!惹上這活祖宗,可真真是愁死我嘍?!?/br> “但衛家不會反?!蹦涣艃A身過去:“衛昭為衛氏正名,也必將受名聲所累。如今文人士族支持衛昭,無非是被衛氏忠魂所染??扇粜l氏弄權禍亂江山呢?” 王家主瞇眼道:“這怎么說?” 幕僚笑瞇瞇的捋了捋胡子:“太子李霐雖勢力不足,但其人寬厚有德行,在民間也頗受文人推崇。一個是權臣,一個是東宮正統。無論衛氏有多忠肝義膽,但不要忘了,這天下終究還是李家的天下?!?/br> 這時幕僚便出了個主意:“老爺,衛昭自攝政以來,排除異己,手段殘酷。如今太子年輕,皇帝病重,錦衣侯手握重兵,把持朝綱,眾臣敢怒不敢言。長此以往,必生禍端啊?!?/br> 王家主‘嘶’了一聲,驀地瞪大雙眼,不住的拍打著手掌:“好,好辦法??!” 隆冬時節,寒風凜冽。 崔家謀反案所涉一應官員該問斬的問斬,該流放的流放。京中一下子就沉寂了不少。 將至新年,城內復又熱鬧起來。只是各家府上卻并沒有感受到新年的氣氛,反而多了幾分壓抑和拘束。崔奉那具風干的人骨還在城墻上懸著,像是在告誡這些人,事情還沒有完全結束。 衛昭將衛老太君抄寫的佛經送去護國寺交給了無明小和尚。 無明笑著說:“了然方丈閉關去了,這佛經我會好生供奉的?!?/br> 衛昭淡淡點頭:“有勞無明師父了。哦,高海公公可在寺中?” 無明道:“本寺沒有高海,只有剛入門的無相。衛施主要見見么?” 衛昭微微一愣,隨即搖了搖頭:“既已是方外之人,見或不見也無甚必要了。如今寺中是誰掌事?” 無明搓著凍僵的手道:“是了因大師,他此時正在前殿呢。今兒天寒,寺里人少,衛施主可要去上柱香?” “自然是要的?!?/br> 無明便要在前頭帶路。 衛昭卻道:“你且去忙吧,我常來護國寺,認得路的?!?/br> 無明呵了呵手,笑道:“那,那衛施主慢走?!?/br> 衛昭應了一聲,又道:“去后殿誦經吧,免得回去禪房又要被你那些師兄們使喚?!?/br> 無明憨憨的笑了笑。走出很遠,他忽然轉頭沖衛昭道:“衛施主,您是有大福報的人。心中所想,勢必如愿?!闭f完便抱著佛經跑開了。 衛昭轉身看著他單薄的背影,嘴角忽地綻出一抹笑意。 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不一會兒,甬道上便鋪了一層白霜。他在雪中緩步前行,聽著寺中蕩滌人心的鐘聲。 了因見他上了香,又捐了香火,笑著上前道:“衛老太君和衛皇后都是篤信佛法之人,慈悲為懷。了然方丈常與老太君探討佛理,受益匪淺。衛侯爺亦常來護國寺中,想必于佛理上也有獨到見解。不知可否請衛侯爺論上一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