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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多事之秋莫節外生枝,回春堂管事通曉藥理,把一個人弄的半死不活想來應該不是什么難事?!?/br> “小人明白了,小人這就去辦?!?/br> 方副司走后,院中氣氛陡然變得冷肅起來。屋中人聲音冷厲:“旋風那邊還沒有消息?” 門口刀客垂眸答道:“無?!?/br> “長孫恪……是個可怕的對手。若不除之,必會阻礙本殿下大業。無論如何今夜必須有個結果。浮屠,你去?!?/br> 刀客如同魑魅,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有庭前葉片悄無聲息的落下。 黑暗肆無忌憚的蔓延著,纏繞著,蠶食著,像混沌未開的世界,沒有一絲光亮。小少年胡亂的抓著,手掌穿透濃霧,留在掌心的只有徹骨冰寒。 腥風撲面,小少年雙目圓睜,一頭渾身黑油油長著絨毛的丑東西倒掛在他眼前,那東西撐著透明的翅膀,呲著恐怖的獠牙,歪著圓圓的腦袋,似乎在思考該從何處下口。 小少年滿眼盡是驚懼,他想奮力嘶吼,喉嚨卻似堵住一般發不出半點聲音。不知躺了多久,渾身酥酥麻麻,提不起半分力氣。就這樣與這丑東西對峙著,直到外面隱約傳來刀兵之聲。 丑東西似有所察覺,歪了一下頭,張開血色大口,一滴粘液滴落在小少年鼻尖,發出惡臭的味道。 而后,只聽尖銳的一聲唿哨,洞中突然響起撲簌簌的聲音,一大團黑云噴涌而出,刮起濃重的腥臭味道。 慘淡的月光終于照進洞中,他用瘦弱的手臂撐著身子費力的向那微弱的光爬過去,荒寂的草木在冷風中搖曳著,生出無數鬼魅般的暗影,像要將這片天地撕碎。 空寂的曠野,呼哨聲又一次響起,那團黑云撲簌著翅膀,奮力向一個持劍少年襲去。 持劍少年眸光冷厲而沉靜,只見他提劍沖入黑云之中,劍光如同暗黑云翳下的閃電,快到來不及捕捉。直到那少年的劍挑起一道漂亮的血色弧度,呼哨聲戛然而止,曠野重歸安靜。 陰沉昏暗之中,血色迷住雙眼。小少年抬起頭,目光猝不及防的撞進持劍少年深邃的眸子里。 “抱歉,我來晚了?!?/br> 那是昏睡前持劍少年對他說的話,聲音低沉卻悅耳,不像少年般意氣風發,是沉穩有余又充滿壓抑,如同曉風殘月…… 清涼甘甜的水流入四肢百骸,小少年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長長如羽翼般的睫毛抖了抖,他睜開眼,蒼穹碧藍如洗。 “你醒了?” 小少年偏過頭,見那持劍少年抱著劍靠在粗壯樹干上,蜷著一條腿,正斜眼望著他。 少年長眉入鬢,眉下丹鳳眼,極有神韻。眼尾略微上挑,神光內斂,卻又帶著幾分天然的冷清和疏離。 瑟瑟秋風吹過,火紅的葉片輕飄飄的落在少年肩頭流連片刻,又十分不情愿的順著少年堅實的臂膀滑落。 “好哥哥,是你救了我!” 小少年掙扎著坐起身,清亮的眸子迸發出異樣的神采,灼灼如桃花:“我叫衛昭,昭如日月的昭,年八歲,性寬厚,有德才。家住內城東,行三,頗有田產,尚未婚配?!?/br> 他盯著少年英俊臉龐,眼睛含笑,瞇成兩道彎彎的月牙兒:“戲文中說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我說了我的家世。好哥哥,說說你吧?!?/br> 持劍少年眼角微不可查的抽了一下,幾次欲言又止,似不知該如何應答。半響,他冷淡淡開口道:“恪……十五歲……” 他避開小衛昭炙熱目光,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一點,補充一句:“男?!?/br> 第32章 小衛昭毫無察覺,往少年身邊又湊了湊,扯著少年衣袖追著問:“恪,那你姓什么呀?” 少年恪眉眼愈發清冷,沉默半響方才說道:“長孫?!?/br> “哦……那你家中都有什么人在?”小衛昭不等長孫恪回答,便自顧掰著手指頭算計著:“昏禮下達,納采用雁。賓執雁,請問名……哦,我們已經見過了。后面還需……”小衛昭搔了搔頭,使勁兒想了想:“??!納吉、納征、請期、親迎!” 長孫恪聽他越說越離譜,白如玉曜的面容泛起一絲潮紅怒容:“我孤身一人,并無親眷?!?/br> 話一出口,又覺哪里不對,果然…… 小衛昭澄澈眸光浮上一層‘憐惜’,原本扯著長孫恪衣袖的手往下滑了滑,溫暖柔軟的小手搭在他有些粗糲的大手上,像只抱窩護崽的老母雞,他殷殷說道:“好哥哥,我心疼你啊?!?/br> 長孫恪微微一愣,目光落在虛空一點,清冷漸漸被孤寂覆蓋,連聲音都變得空寂悠遠。他也不知為何,竟在這八歲小兒面前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如何心疼?” 小衛昭登時眉飛色舞起來,抓著長孫恪的手倒豆子一般說道:“我常聽戲文里講,新媳婦總要遭婆母磋磨,妯娌算計,姑姐欺壓。你上無雙親,又無兄弟姊妹,真正是無依無靠,若遭了欺負都沒處說理去?!?/br> “不過你放心,我家中并無蠻橫無理之輩。我母親是溫柔敦厚之人,只可惜母親早亡,我未曾見過。如今家中是祖母主事,祖母睿智慈愛,定十分喜歡你。長姐知書達禮,二姐開朗大方,也不會為難于你。父親勇武忠厚,大哥正直仗義,二哥溫文爾雅。不過這后宅之事,他們大老爺們無從插手,你自不必多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