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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茂禮倒似乎并不看好陸鼎的樂觀:“朝華之草,夕而零落。松柏之茂,隆寒不衰。物速成則疾亡。相爺心里清楚舊貴族的底蘊有多深。一旦掌握不好這個度,急于求成,引起舊貴族不滿,只怕適得其反?!?/br> “本相明白,皇上心里也明白??v觀前朝局勢,貴族鼎盛則皇權式微。王朝不斷的更迭,可貴族依舊是貴族。齊國始建,民生衰微,武帝以雷霆手段集中皇權,在某種程度上與舊貴族的勢力達到平衡。至本朝,舊貴族再次發展壯大,與皇權分庭抗禮。而咱們這位皇上又一心想超越先皇,成為天下霸主,那么分化舊貴族便是必行之舉?!?/br> “好在皇上心里還有個度,而舊貴族又絕不敢輕易顛覆皇權,引天下大亂。到最后的結果無非就是一方先妥協。既如此,何不大刀闊斧的試一試。若成了,皇帝名垂千古,本相也自可流芳百世?!?/br> “相爺心中有數便好?!?/br> 陸鼎抬眸凝視宋茂禮,道:“就是不知宋先生所說的時機是什么時候?!?/br> 宋茂禮微微一笑,不置一詞,陸鼎自討了個沒趣。 “本相心中還有一事未解,關于衛家?!?/br> 宋茂禮眸光一閃,繼而笑道:“相爺是想問,為何皇上沒有利用這次的機會收回鎮國侯的兵權?” “關于此事,本相隱隱有些猜測。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皇上乘梅苑案的東風,想借鎮國侯之手來對付洪坤,徹底拿下北府的掌控權,同時又能進一步窺探鎮國侯府的深淺,一箭雙雕。而之所以暫時不動衛儒,一來朔北六州之事懸而未決,二來,該是忌憚寧州褚氏?!?/br> 宋茂禮點了點頭:“褚氏世居寧州,自楚時,獨據府州,內扼中原,外攘胡狄,百年將門,聲威赫赫。哪怕武帝在位,也對寧州褚氏忌憚三分。衛家與褚氏的聯姻,更是給皇家添了幾分堵?!?/br> “而衛儒之子衛暄又娶了黎陽秦氏之女。黎陽秦氏,歷三朝而盛,至楚景帝時而盛極,近百年來,族中豪杰俊邁,公侯卿相,前赴后繼,第一望族實至名歸。本朝仍有不少秦氏子弟入朝為官,可謂枝繁葉茂。衛暄之妻又是秦氏嫡系一脈,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語?!?/br> “象州衛氏,雖不如一流貴族那般顯赫,但自衛尚以來,家族漸漸轉盛,亦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更何況當朝皇后出身衛氏,其勢更盛?!?/br> “皇上要動舊貴族根基,最穩妥的辦法便是扶持庶族新貴,逐漸收攏小貴族,似褚氏,衛氏,秦氏這等顯赫門閥,當敬而遠之,徐徐圖之??苫噬蠀s似乎頗為急切的打壓衛氏……” 宋茂禮將雙手攏入袖中,轉頭看向門外盛開的桃花,淡淡說道:“衛氏雖在軍中威望甚深,可若說只為了衛氏的兵權,未免因小失大。況且中宮多年無子,相爺難道以為只是巧合么?” 陸鼎眉頭緊鎖:“正是如此,所以本相才不明白皇上的用意。當初他娶衛淑寧便是想拉攏鎮國侯,如今卻又這般曖昧態度,實在叫本相捉摸不透?!?/br> 宋茂禮微微瞇起眸子:“在下,也看不明白?!?/br> 微風拂過,桃花瓣隨風飄落,帶來陣陣馨香。 “不管怎樣,水已經渾了,相爺也該撈上一把了?!?/br> 第18章 夜幕降臨,百薈街上人潮涌動,各色小吃香氣誘人,街頭雜技精彩紛呈,叫賣聲,嬉笑聲交織成片,起伏不斷。 陳靖淮卻無心觀賞。他下值回家,拐入東榆林巷,在巷口孫家酒館打了壺酒,稱了幾兩鹽花生,神情抑郁的往自家走去。 正在他開院門的時候,忽聽見隔壁院子有動靜,似有些不對。陳靖淮放緩動作,凝神靜聽。果然聽見隔壁有低沉的男子說話聲音。 隔壁正是鴻臚寺丞張炳家。張炳家中有一妻一妾,嫡妻生了兩個女兒,長女已出嫁,次女正在議親。張炳一心想要子嗣繼承衣缽,遂在前年納了個妾室。也是除夕前后,那妾室生了個兒子,叫張炳喜的不行。 張炳還曾邀請自己前去做客,只是他并不善此道,只包了個銀鎖送去,并未一同吃酒。他知道張炳雙親已亡故,家中除了妻妾子女外,只有一個廚娘并一個奶娘。 春節后不久,張夫人父親病重,遂攜次女回宿州老家侍疾,至今未歸。且因梅苑一案,張炳至今都被關押在南府大獄,這種時候,家中怎會有男子在? 陳靖淮猶豫片刻,放下酒和花生,上前敲響了張家的門。院中似乎突然安靜了。等了半響,仍無人開門,陳靖淮越發懷疑。他拇指緩緩往前一推,‘唰’的一聲,佩刀出鞘。 還不等他拔出刀來,院門忽然開了,開門的是張家的廚娘。陳靖淮見廚娘神色慌張,喝問道:“為何這么久才開門?” “大,大人明鑒,咱家小少爺害了急病,手忙腳亂的,哪里顧得上?!?/br> “哦?張大人身在獄中,托本官照看家中一二,如今張少爺病了,不知病情如何,可請了大夫?本官還是親自看看,也好叫張大人放心?!?/br> 陳靖淮一把推開廚娘,大步進入院中,在正房門口停下步子,朝屋內高聲喊道:“本官深夜冒昧打擾,還請見諒?!?/br> “是,是陳大人啊?!蹦棠飫⑹项澲暬氐溃骸霸奂倚∩贍斖蝗话l病,適才大夫已經看過,不過染了風寒,并無大礙,有勞陳大人掛念?!?/br> “不知劉大娘請的是哪家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