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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小六比劃著:“這么大,綠色的,是竹葉的形,是我家世世代代留下來的?!?/br> 賀棲洲又問:“那你平日里都收在什么地方?” 竹小六撓撓頭:“平日里……我都掛在脖子上,可我今天突然發現,我的玉墜不見了!” “今天什么時候?” “今天……”竹小六摸了摸心口,他生得黑,平日里沒少曬太陽,正巧喉結往下四寸,有一小塊皮膚稍顯白凈,一看就是平時玉佩佩戴的位置,“今天我出門前,我跑了個澡,那玉佩繩子磨得快壞了,我就取下來,重新穿上了繩子,然后把它放在了衣兜里……” 竹小六一邊回憶著,一邊伸手摸向衣兜,隨著指尖一頓,他的話頭也停了。 下一秒,就在這三個人,六只眼睛的注視下,竹小六的手指緊緊捏著那翠色的竹葉形玉佩,緩緩從衣兜里抽了出來。沉默片刻,竹小六終于擠出個不好意思的笑容:“原來在這啊……” 原本就掛不住面子的竹生,此刻只恨自己沒能挖個坑把臉藏起來,他一把奪過竹小六手里的玉佩,給他扣回脖子上,低聲罵道:“豬腦子!” 辭年冷眼看著,突然又從兜里摸出半截橘子皮,沖著竹生的后腦勺甩過去:“道歉!” 竹生吃痛,又“哎喲”一聲,急忙回過頭,惡狠狠地瞪著兩人。 做人哪有給妖怪低頭道歉的說法?竹生一想到這個,脖子就梗得更直了,他從地上撿起那半截橘子皮,沖著辭年便砸了過去,誰知這東西在辭年手中還有幾分力道,在他手中便如同輕飄飄的砂紙,還沒摸到辭年跟前呢,就飄忽著飛到一旁的落葉堆上,這準頭實在是偏差太過。 辭年沒忍住,又是一陣放肆大笑。 竹生見討不著好,便沖著賀棲洲發難:“賀道長,你好歹是竹溪村的上賓,如今竟跟這么個妖怪混在一起,也不覺得自己丟人?往日里村里的姑娘覺得你豐神俊朗,都對你青眼有加,你天天留著這狐貍在竹舍里,指不定還與他同床共枕,也不怕惹了一身腥臊氣?” 賀棲洲眉峰一皺,還未開口,辭年便搶先一步罵開了:“放屁!你老子我天天洗澡!哪來的腥臊氣!都跟你似的還得了!” 竹生罵不過辭年,便繼續朝著賀棲洲發難,擺明了一副無理也要辯三分的架勢:“賀道長你聽聽!你聽聽他說的什么話!妖怪就是妖怪!就算今天偷小六玉佩的不是他,他也絕不會因為你的一時感化就收手!更何況那后山還被他攔著!這根本就是橫行霸道的妖怪一個,你至于這么護著他???” 辭年又想還嘴,卻被賀棲洲攔下:“竹生公子,我想糾正一點?!?/br> 竹生見他語氣嚴肅,趕忙向后不露聲色地退了兩步,也不敢搭腔,只等著他的下文。 賀棲洲道:“我跟他還沒有同床共枕,請不要胡說?!?/br> 竹生一愣,竟不知這話該怎么接,賀棲洲又說:“玉佩也找著了,事也算了了,你們二位到我院子里來,難道就是為了警告我不要跟他混在一起?賀某這人閑散慣了,除了我師父,誰的話也不聽,我師父也是個閑散慣了的,若知道我與山中狐鬼精怪結緣,估計還會夸贊我幾句,就不勞二位費心了?!?/br> 這一串連珠炮,堵得竹生是一句話也接不上,他氣急敗壞,一腳踢散了掃好的落葉堆,一扭頭,沖著竹小六吼道:“還不快走!還嫌不夠丟人!”他一腳踏出了院子,還覺得不解氣,又回過頭沖著兩人大罵:“怕是不知道自己在村里什么名聲!等著吧!竹溪村上下,遲早要看透你們的嘴臉!” 眼看著竹生揚長而去,竹小六也犯了難,他摸了摸心口的玉佩,突然沖賀棲洲彎腰鞠了一躬,結巴道:“對……對不起,是我一時不小心,還冤枉了賀道長的朋友,其實這段時間,村里挺太平的……沒出什么事,只是竹生一貫這樣,他想替我討公道罷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賀棲洲擺擺手:“無妨,天要黑了,快回去吧?!?/br> 竹小六又磕磕巴巴地給辭年道了歉,才追著竹生的身影離開了。解決了這場風波,賀棲洲才想起剛才還沒結束的話題,他回頭道:“對了,剛才說的……” “我還是回去吧?!鞭o年捧起斗笠,輕輕拍了兩下,把它放在水井旁邊,他的聲音依舊清亮,只是語氣不如方才活躍,整句話就像泡滿了井水的布,沉得很,也冷得很。賀棲洲明白他的意思,也不便強留,于是從懷里摸出個小小的紅繩,那紅繩穿著一顆圓潤的**,白得發亮,與辭年那雪白的耳朵一模一樣。 辭年看著他,一動也不動,賀棲洲見他不過來,便自己走過去,把那紅繩系在他細瘦的手腕上,道:“一個月整了,又是十五。就算修行有所進益,也好歹給自己留點底,后山的結界已經很扎實,不用再傾盡全力加固了?!?/br> 辭年愣了愣:“你跟蹤我?” “山中的鳥兒告訴我的?!辟R棲洲笑道:“去吧,累了就回來,進屋不用敲門?!?/br> 辭年果真還是走了。 他離開時沒說什么,一如往常一樣,足尖輕點,身姿矯健,隱入了層層密林中,很快不見了蹤影。賀棲洲將斗笠撿起來,掛在門外,他緩緩摸了摸自己編織的小狐貍圖案,低頭輕笑一陣,將院子里晾曬的衣物全都收進屋內,合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