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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這兩眼,看出了些不得了的東西。 夜空里炸雷一閃,將深夜的山村映得恍如白晝,在雷鳴的短暫一瞬間,他看見那條貫穿村子的土路中央,立著一個殷紅的影子。 雨絲連成珠串,狠厲地砸向地面。 那影子就在雨里,在連成一片的雨中。一身血色的深紅,能透過連綿的雨幕,直直扎入他的眼里。 村民一驚,趕忙側身,緊貼墻壁,躲開窗框所拘的那一塊視野。雨依舊凄厲,這春雷也不過尋常而已。 可就在此時,村民緊閉的房門突然顫了顫,仿佛有誰用手往里輕輕一推,卻又因為門閂的阻礙沒能得逞。 是誰要進來? 叩門聲適時地響起,村民的心也跟著懸到了頂,他斂聲屏氣,不敢有一丁點動靜。 門外的東西敲響了那扇潮濕的木門。 叩叩叩。 “有人嗎?” 來人的聲音聽不出男女,更聽不出長幼,與其說是誰在言語,不如說是有誰鉆入他的腦海,貼著那耳朵深處發出了低語。 他嚇壞了,大氣也不敢出。 叩門聲響了一陣,便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村民心懸到了頂,他不敢動,也不敢出聲,就這么僵持了許久,久到他忘了自己這恐怖的處境,都開始犯困的時候。 叩叩叩。 “有人在家嗎?讓我進來呀……” 叩門聲,詢問聲,一輪接一輪,一趟連一趟,在緊貼著墻壁的村民心中,這恐懼也逐漸被一股莫名升起的煩躁所替代。 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它究竟什么意圖?叩門詢問一整夜,難道就是為了在這唱獨角戲不成? 村民越是煩躁,這叩門聲便越是輕緩,門那頭的東西,像一個勤勤懇懇、不知疲倦的學究。 這樣的詢問持續了大半夜,村民終于忍無可忍,怒吼道:“有屁快放!大半夜敲門!有病嗦?” 他回應時,那三聲輕緩的叩門正響到第二聲,一聽他的話,這聲音便戛然而止。 那村民煩躁地啐了一口,想把這一夜的驚懼和煩悶吐個干凈。 可就在這時,那遲到的第三聲叩門,突然炸響在他的耳側。 那不是輕柔的叩門聲。 而是一陣尖銳而遲澀的摩挲。就像……什么刮過木板。 桌上燭臺映出微光,這是屋內唯一的明亮。他透過昏黃的燭火,用余光瞥見,他緊貼墻壁旁側的潮濕木門上,正緩緩生出一道凹凸不平的刮痕。 那是用指甲刮下的。 在木門的內側。 “然后呢?”賀棲州端起茶盞,將半涼的茶水一飲而盡。 已經擺好架勢的店家發現自己這繪聲繪色的講述竟沒嚇到面前的人,頓時有些尷尬,他趕忙清了兩下嗓子,低聲道:“第二天,這人便不見了?!?/br> 賀棲州問:“不見了?” 店家連連點頭:“是啊,不見了。連人帶家里的東西,全都沒了,一整個屋子被徹底搬空,而更玄乎的還不止這個!” “哦?”賀棲州來了興趣。 “這么大一個人,說沒就沒了,村里的人卻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每個人走過那屋子時,連看都不多看它一眼,既不害怕,也不好奇,公子你說說,這難道不蹊蹺嗎?” 賀棲州笑了:“或許竹溪村人生來就不愛管閑事呢?!?/br> 店家見他這反應,連連擺手:“根本不是這么回事!他們吶,是根本不知道這人沒了!” 這么大個活人沒了,還有不知道的道理?賀棲州皺了皺眉,沒明白店家話里的意思。 “這個雨夜里被紅衣怪物帶走的村民,被竹溪村的人給忘了!就好像,他從來沒出現過,這村里壓根沒這號人一樣,您明白了嗎?” “噢……原來如此?!辟R棲州點頭應下,面上卻看不出什么恐懼的情緒,他抬眼一看天色,也差不多擦黑了,便從懷里摸出些零散銅錢塞到店家手里,又買了盞白紙燈籠。 店家還想在說什么,一看錢到跟前,趕忙換上笑臉,替他將燈籠點亮,熱心道:“公子這是要回去了?上來一趟不容易,下山可得注意看路?!?/br> 賀棲州道:“多謝店家提醒,我自會小心。對了,您剛才說,往竹溪村是走東南方向吧?” 那店家應道:“是是……” 話還未說完,店家便覺著不對,他趕忙攔住已經提著燈籠走出茶攤的人,結巴道:“公子……你、你要去竹溪村?這黑燈瞎火的,你……” 賀棲州拍拍他的肩頭,笑得坦然:“是?!?/br> “那地方……嗨,這是何必!你……” 賀棲洲停下腳步,問:“店家是怕我進去遭了鬼魅?” 店家忙不迭道:“那是當然的,那地方……從這事傳出來之后,已經很久沒人敢夜里進去了,曾經那些購買竹器的商人,都是大上午的來,最遲不過下午便離開,從沒人敢在夜里進山,咱倆雖說萍水相逢,但……但總得勸一句,公子也不是孩子了,千萬三思??!” 一見店家急成這樣,賀棲洲臉上笑意更盛,他呼了口氣,頗為無奈地開了口:“店家,且回答我幾個問題?!?/br> 店家一愣:“???您說?!?/br> 賀棲洲道:“您說雨夜村中有紅衣人奪魂索命,您可親眼見過,還是有竹溪村人見過?” “這……我倒是沒見過,我哪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