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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沈無疾不似平日里整整齊齊出門又整整齊齊地回來,頭上的司禮監官帽不翼而飛,長發沒束冠,就這么簡單扎著。身上穿的也非官服,甚至連司禮監常服都不是,而是一身極普通的淡青色素色宦官服,一看便是尋常小宦官穿的。 更令人且驚且疑的是,沈無疾身后還跟了十幾個御林軍似的人物。 連何方舟見著了也微微皺眉,卻沒問,只是關切地看著沈無疾。 沈無疾自個兒倒是神情自若,沒理門房,朝何方舟道:“里頭有錦衣衛,外頭是御林軍,咱家這府里固若金湯,看哪知蒼蠅飛得進來?!?/br> 何方舟陪著他進了府里,回頭看一眼御林軍沒跟進來,只是守在府外,便低聲道:“又怎么了?” “沒什么,今兒開會,將吳為為洛金玉彈劾我那事兒又翻說了出來,喻閣老說要查清楚吳為彈劾事項是否屬實?!鄙驘o疾輕描淡寫道,“因此我先待職在家,司禮監由展清水暫管著,你可高興了,這段日子展清水有得忙,不會來找你麻煩?!?/br> 何方舟一怔:“可吳為彈劾的,是屬實的啊?!?/br> 沈無疾嗤笑了一聲,鄙視地看何方舟一眼,嫌棄道:“也就看著精明樣兒?!?/br> 何方舟被他嫌棄慣了,并沒把這句話放進耳中,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想借此機會,將洛公子那冤案翻出來重審?” 當日沈無疾叫錦衣衛去請齊謙出山,自然是通過了何方舟這邊的,因此何方舟也知道些事兒,又想了想,“不料齊老還真能說動喻閣老。當時我還真有點不信,誰不知道如今的喻閣老是出了名的明哲保身,而齊老也一生都是與世無爭的?!?/br> “齊謙和他是少年朋友,終究是不一樣的?!鄙驘o疾淡淡道,“至于齊謙,在太學院時就極欣賞洛金玉,太學院罷課事后,我親耳聽他說洛金玉沒錯。后來,洛金玉出事,齊謙便緊跟著辭官歸故里,絕非巧合。顯然齊謙的心中是有氣性的,并非面上那么與世無爭?!?/br> 何方舟點點頭,又道:“只是這關頭,邙山的事兒還沒解決,又將洛公子扯進來,你應付得來嗎?” “為什么應付不來?”沈無疾反問,“都是君亓的帳,自然是一次算清楚?!?/br> 何方舟又是一怔:“邙山的事兒,你有眉目了?也是君亓的帳?” “八|九不離十?!鄙驘o疾冷笑道,“原本還等著你那兒查查,不料他坐不住,自個兒跳出來,今日叫兵部那姓錢的發難,死活不肯讓咱家去邙山,寧可叫谷玄黃去。當咱家傻子呢?這事兒若背后沒他姓君的功勞,咱家的名字倒過來給你們寫?!?/br> 何方舟倒也沒有過于驚奇,畢竟朝中重臣來回就那幾位,邙山幕后真兇必然身居高位,他先就能排除眼前這位最有嫌疑的“jian宦”沈公公,再往外數,也就心中有數。 沈無疾卻忽然嘆了聲氣,聲音放低了些,向老友抱怨道,“其實本也不急著這時候將金玉那案子翻出來,你說得也沒錯,全涌到一處,咱家是有些頭暈。若是換了幾天前,喻閣老就算忽然說這事兒,咱家也有法子周轉過去,待日后再提?!?/br> 何方舟好奇問:“那為何今日又不周轉了?”沈無疾又嘆了聲氣,轉頭看了看中院方向,又看向何方舟,眉目間流露出再誠摯不過的一片真心,輕聲道:“邙山的事兒萬一能將君亓扳倒可怎么辦?” 何方舟一怔:“這……這不更好嗎?君亓失勢,為洛公子翻案的事兒就更容易了?!?/br> 沈無疾卻搖了搖頭,道:“是容易了,卻也不容易叫人相信了。世人只會覺得是我沈無疾趁火打劫,趁君亓失勢的時候,利用我的得勢來捏造真相,倒不會相信金玉是真清白了?!?/br> 何方舟半晌都沒說話,只是用恍然又驚訝的目光望著沈無疾。 沈無疾又感慨道:“唉,和你說也是與瞎子看煙花。你心中又沒牽掛的,哪兒能懂咱家心中忐忑,生怕他受了半點委屈。三年前咱家服了軟,叫他生受了那些屈辱,至今都是后悔的,是咱家沒用。若如今咱家還不能給他風光,咱家又哪兒來的臉皮再口口聲聲說愛慕他?唉?!?/br> 何方舟見他這愁眉苦臉的樣兒,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見著沈無疾不悅皺眉,忙道:“不是笑你!” “那你笑什么?”沈無疾橫眉質問,大有何方舟不說出個好話來,就要當場動手的意思。 何方舟笑著道:“奴婢這瞎子是羨慕洛公子啊。無疾,你真該將這番話再去洛公子面前說說。你沈公公用起真心來,就算洛公子是神仙,我想他也得動幾分凡心了?!?/br> 沈無疾最愛聽好話的一個人,此時聽了這話,卻倒是露出幾分黯然之色,嘴上只道:“不和你說了,我去看看他?!彼邇刹?,又停下,問,“我不在的時候,鬧什么事了嗎?” 何方舟將早上宋凌小鬧那一場說了,又道:“后來就沒鬧了,那位宋凌用了早膳,倒是想去洛公子那,被明少俠給拽走了。午膳和晚膳,明少俠都管著宋凌,就他倆吃的,洛公子仍是獨自在中院吃的?!?/br> 沈無疾聽了卻皺眉,很不滿的樣子。 何方舟好奇問:“怎么了?那兒不妥?” “哪兒不妥?哪兒都不妥!”沈無疾怒道,“不和你說了,我先去看看!” 說完,他就推開何方舟,急匆匆大步朝中院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