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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天明的師尊,我想起來了,他墜入了魔淵,他一直在想念你,我看見了他的悔意,但是你,你讓人騙他前往他回憶里最美好的蘆葦蕩,是為了永生永世將他鎮壓?!比~知秋曾與天明共情過,說起這些愛到極致終只剩絕望的記憶,難免有些激動。 “是是非非,其因在我,你與他共情,或許我殘存的記憶,能得到你的原諒,也能讓他得到救贖?!?/br> 玉衡仙君話音一落,下一刻,葉知秋已然是與他一同降臨至凡塵,置身在火海之中,然而接下來他看見的一切,卻已是不能扭轉的定局,而玉衡仙君也不再是那個能與他對話的仙人了。 熊熊烈火燃燒,放眼望去,滿地尸骸,唯有一個約莫六歲左右,衣衫襤褸的小男孩,孤獨無依地站在唯一的凈土上,四周血流成河,他卻滿目空茫,沒有失去至親的悲痛,也沒有一個孩子應該有的驚懼不安。 那孩子面容姣好,即使亂發散落在面上,也絲毫不影響他的純凈可愛,此刻他的眼中忽然有了光,而他目光所在正是一身月白衣衫,袍袖迎風,仙姿出塵的玉衡仙君。 就在那孩子伸出了雙手的剎那,玉衡仙君看似淡漠,實則溫柔的眉心微動,問道:“你看得見我?” “你是仙人?!焙⒆拥脑捳Z懵懂又堅定。 “是,但你不可以記得見過我?!庇窈庀删?。 “仙人你不是來帶我離開的嗎?”孩子抬著手做出求人擁抱的姿態向前走了一步,一腳踏上血泊,濺了一褲腿的污臟,“我很乖,我會聽你的話?!?/br> “這是你的劫,有朝一日,我們還會相見的?!毕删穆曇魷厝?,卻也是下定了決心不欲帶人離去。 誰知,那孩子腳步不停,身后忽然竄出一道黑影,手起刀落劈在了他的背上,孩子身形搖晃著還在向前走著,目光懇求無助,一聲聲說著:“我會乖,會聽你的話?!?/br> 這樣的畫面,落在葉知秋的眼里殘忍至極,可仙人之境自然不是他如今可以體悟的,只見玉衡仙君袍袖微動,似要抬起手,卻又作罷,只眼睜睜看著稚童倒在血泊,直至那黑影散發著魔氣的利爪一擊劃過孩子的臉,那本就小巧的臉上瞬間出現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流不止,就連右眼都顯而易見地割傷了。 葉知秋雖知曉這是改變不了的回憶,但已是再難坐視,身影一動向前,卻是瞬息又變幻了天地,眼前已是云霧繚繞,一派祥瑞,應該是凡人常描繪出的仙境。 他很是被動地跟上玉衡仙君的步伐,只見他懷抱著一個滿身血污的稚童,時有仙娥欲上前搭話,卻在見他懷中之人后,面露嫌惡之色,避之不及,雖是離開的遠了,還是有幾聲議論傳來。 “這孩子是什么人,玉衡仙君為何帶了個夜叉鬼回來?” “何為夜叉鬼?” 那聲音更是遠了,但仍是能隱隱約約傳來幾個詞——丑陋、兇惡、惡魔。 葉知秋聽到這里,又想起那些共情的記憶,無一不是恨,無處不悲傷,卻是在跟隨玉衡仙君踏入高懸著玉衡仙宮的殿宇后,被那孩子的表現打動了。 只見那孩子伸出一雙rou乎乎的小手,圈住了仙君的脖頸,那止了血卻依然傷勢可怖的小臉,分明該是疼的,卻是強撐著露出天真溫暖的笑顏,說道:“我很開心,仙人待我好?!?/br> “你可愿意做我的弟子,從今往后隨我一同在此修行?”玉衡仙君雖無過多安慰孩子的表現,但聲音是極致溫柔的。 “我的名字叫天明,你呢?”孩子一臉期待地問道。 玉衡仙君卻是笑了,自己這問話也是多余,一個孩子哪能知曉什么是拜師,他掌心靈光微耀,一邊替天明療著傷,一邊煞有介事地自我介紹道:“我叫玉衡,可你從今日起只可喚我師尊了,你承天道而生,若來日有道號,應該是開陽?!?/br> “我是天明?!焙⒆訄剔值貜娬{道。 玉衡淺笑著搖了搖頭,倒也是順著天明,說道:“好,為師記住了,再不會喊錯了?!?/br>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昔年稚氣的孩童,已然長成意氣風發,身姿俊逸的少年,只是那一張被魔族殘害的臉,任是多年來玉衡仙君尋遍靈丹妙藥也難修復。 若非是葉知秋在這回憶中看著這樣一副面孔隨著年月的蛻變,也很難不與那些初見天明之人一般反應,雖以他的心性,并不會輕易對一人的容貌品頭論足,但在這仙界聽多了冷言冷語,見慣了人情百態之后,他也不會再如初次聽見旁人惡言之時那般怒不可遏了。 其實,在他與天明的記憶共情之時所見的眾生惡相,現如今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來,那些人至多也不過是在天明的生命中短暫出現過一瞬,于一名動輒壽命千萬年的仙來說,就如同投入了大海中的一粒小石子,卻是在這少年的心里激起了驚濤駭浪。 以他此刻心境看來,天明在玉衡仙君這樣一位得道仙師的教養下,對于外物干擾的反應并不對勁。 “到底是少了人間數百年的歷練,我一時心軟帶他脫離苦海,是對是錯?”玉衡仙君手執一枚白玉棋子久久未落下,本該是心下無塵之人,卻是嘆了口氣。 葉知秋細細品了品這番話,若是沒有玉衡仙君插手,天明或許也并不會死在凡間,如果一個人的命數本就是注定的,那究竟是被人所救才是命定,還是劫后余生再歷經千難萬苦才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