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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大人說得很有道理?!本矮h點點頭,他站起身,抬腳勾了一把木椅,撩袍子坐下,爾后笑著問道:“二位怎么稱呼?” “卑職陳洮,卑職王仞?!眱扇斯蛟诘厣洗鸬?。 “陳洮?”景玥挑了挑眉,他摩挲著墨玉扳指,“本王記得這名字......是順康三十三年殿試第二名......孟閣老的學生?” “回王爺,卑職確是順康三十三年的榜眼?!标愪c點頭,他微微抬頭,瞄了景玥一眼,見那人面帶微笑,遂略微放寬了心,續道:“卑職不敢自稱是孟閣老的學生,首輔大人的學生乃當今圣上,卑職只是國子監一名學士?!?/br> 聞言,在一旁優哉游哉逛牢獄的陸遜腳步一頓,他將“孟閣老”三個字細細咂摸一番,爾后垂眼看向趴伏在地上的兩位監察御史。 孟拱,字延義,順康二十年入內閣,為當時的太子、也就是當今圣上講經治學,先皇龍馭上賓,圣上登基,將他遷升為內閣首輔。 這個人陸遜很不喜歡,因為他野心太大了。 楚朝以文臣為尊,地方官、京官加起來有三萬多名,這么龐大的集團,每日呈上去需要皇帝批閱的折子數以千計,皇帝一人根本忙不過來。太.祖時創立內閣,設八八六十四名內閣大學士,和一名首輔、兩名次輔。他們專司為皇帝整理奏折,將百官上奏的要事、瑣事匯集起來,翌日清晨去乾元殿稟述,稱為“口呈”。 久而久之,內閣的權利越來越大,等到順康年間,內閣首輔可不通過皇帝,直接批閱奏折,文官的罷黜升遷也可由其向皇帝授意決定。 因此,內閣首輔成了眾文臣中權勢滔天的無冕之王。 孟拱本就是長安豪門世家出身,順康二十年以殿試狀元的成績進入內閣,又憑借孟家的人脈關系成為太子的老師,仕途可謂是平步青云。 他原本計劃等著圣上登基,自己好借機一躍成為內閣首輔,從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享無盡權利。怎料先帝一封托孤詔書,將蜀中就藩的安王請了過來,輔佐幼帝安定大楚,內閣被架了空。 因此孟拱恨透了安王,他表面上仍裝作勤勤懇懇、鐵面忠義的首輔,暗地里卻和太后結了黨。太后周氏也是長安的名門望族,孟拱借著周家的勢力培植自己的門客,暗戳戳地和安王分庭抗禮。 這些還是不能滿足他日益膨脹的野心,于是孟拱開始和北面的戎狄王庭聯手,琢磨著如何蠶食掉搖搖欲墜的楚朝,自己稱王。 對于這個大boss,陸遜對他的評價就一句話——一個十足的馬基雅維利主義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握到手里的權利。 陸遜是個資本家,他對于皇權的角逐沒有多少興趣,但是孟拱這個人已經走火入了魔,關起門來自家人折騰并不傷元氣,但若是有人打開門將外狗放進來亂咬人,那損失得就不只是一家人的利益了。 私通外邦,這放在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民族,都是無法寬恕的原罪。 所以這一次,不光是為了景玥,還為了自己的底線,他都要收拾了這個喪心病狂的政.客。 想至此,陸遜回過神,他幾不可聞嘆口氣,朝外頭瞧了一眼,爾后踱步到景玥身旁,沒骨頭似地在他懷里坐下。 伸手拽了拽景玥的衣襟,陸遜輕聲道:“注意點兒時間,咱們還要上山呢,別在這些有的沒的上磨蹭?!?/br> 景玥悶笑,抬臂將人圈住,低頭輕輕吮吻陸遜的薄唇,輕聲道:“注意點兒形象,屋里站了這么多人呢?!?/br> “嘶......說正事,別浪費時間?!标戇d不悅,抬眼瞪了景玥一眼。 陳洮和王仞眼觀鼻口觀心,在地上紋絲不動地趴伏著。 有侍衛送茶水上來,擺在桌角,景玥伸手端了,掀起杯蓋瞧了瞧,又撂下,爾后一拍陸遜的屁股,“起來,咱們走?!?/br> 出了牢獄,午后的日光傾瀉而下,將兩人身上沾著陰潮氣驅散,陸遜抬手擋著刺目的光,轉頭看向景玥,“早上在驛館不是都說了袁仁是他殺么?你怎地還要拉著我過來?” “確定一下穩妥嘛?!本矮h道:“再者,咱們昨兒晚上都沒留意這兩個監察御史,今兒要是再不過來探探底,回去又是兩眼一抹黑,想請這兩人吃頓飯都找不著人?!?/br> 這話倒將陸遜給逗笑了。 他想起原書里一個很有意思的情節:那些凡是和景玥打過交道的文官,大到官至二品以上、小到九品以下,只要手比較臟的,最后都以各種各樣的罪名被削了職。 當時他還不知道這是景玥從中“做了手腳”,只當景玥是個“掃把星”,和誰在一起吃飯,誰就倒霉。 “我發現你手段陰得很,和孟拱有一拼?!标戇d笑著去拉景玥的手,翻過掌心細細地瞧,“呀,長了一雙專門殺人的手?!?/br> 景玥樂了,他將手抽回,在陸遜的腦門兒上彈了一下,爾后俯身貼在他耳畔,輕聲道:“我這雙手......專門用來摸你的......” 青天白日底下說渾話,擱臉皮薄的早就瞪著眼眸嗔怪了,可陸遜聽著仍舊面無表情,他抬手將景玥的臉推開,“別貧了,上山要緊?!?/br> 與此同時,戚無羈帶著一千軍士,悄無聲息地埋伏在了遼東城北面的長白山下。 溪水源源不斷地從長白山上流下,灌木叢長得甚是茂密,戚無羈身著鐵甲趴伏在一溝壑之中,長長地吐出口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