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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先生,我……”沈長河臉上沒有多少表情,卻猛地要坐起身來致謝,結果一個氣力不支險些摔下床。錢殊趕忙扶著他坐回床上,平日嚴肅的臉上終于有了發自內心的笑容:“將軍,你不必謝我,是我們該謝謝你——我們秦人被奴役太久了,是你讓我們看到了光明和希望,所以盡可放心,錢某這次是心甘情愿,絕無勉強?!?/br> 說完這一段,他又有些難為情地補充了句:“只是,錢某還是有個不情之請……是關于小女的?!?/br> “先生但說無妨?!?/br> “我妻子走得早,小環是我們唯一的女兒,被我慣壞了,沒大沒小的在長輩面前也如此造次,她說了什么混賬話您千萬別往心里去啊?!卞X殊說完這句話,自己的臉卻先紅了起來:顯然他也知道自己點得有些過于“直白”了。 沈長河卻并不覺得冒犯,態度依舊彬彬有禮:“此事請先生放心,小環既是先生的掌上明珠,我也會把她當做女兒看待?!?/br> “我不樂意!” 門“哐”的一聲被人踹開了。錢小環鐵青著臉大步流星地走到沈長河面前,一把扒拉開目瞪口呆的錢殊,狠狠地吻上了沈長河的唇! “……不肖女!你、你是要氣死我!”終于反應過來的錢殊立刻就去拽她,卻聽錢小環驚呼一聲,緊接著便被人給推到了一邊。一個高挑的軍裝長發女人手里拎著軍帽,目光冰冷地盯著錢小環,語氣卻很平和:“錢小姐,這里我來照顧,請你回去吧?!?/br> 以錢小環的性格,這種時候早就撕破臉大吵一架了;可不知因為什么,面對眼前這個高大俊美的女軍官,她卻忽然沒了脾氣,像個驚嚇過度的小兔子一樣耷拉了耳朵。偷偷摸摸地又看了沈長河一眼,她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嘿嘿笑著: “將軍,我還會再回來看你的!” 就職演說 待屋子里只剩下兩人之后,謝忱舟才搬了個凳子坐到了床邊,端過桌案上的藥碗,面無表情地開始給他喂藥。卻不料,沈長河只喝了一口便痛苦地皺緊眉頭,剛想說些什么,藥湯就從嘴角原模原樣地流了出來。 “你……”謝忱舟也蹙起了眉:“喝不下去?” 沈長河沒有回答她的話。近看了她才發現,他的眼睛半睜半閉著,臉色慘白得厲害,連同嘴唇都白得像紙,偏偏臉頰邊卻泛起了紅暈。謝忱舟抬手一摸他的額頭,燙的嚇人! “我送你去醫院?!贝蚨酥饕?,她就要往外走,卻被床上的病人一把拉住。后者翕合了幾下嘴唇,才勉強攢足了說話的力氣:“別去?!?/br> 謝忱舟于是真的不動了。她回握住他的手,問道:“你是怕別人知道你病入膏肓了,是不是?到現在你還怕什么,不要命了?告訴我怎么找到龍五,好不好?” 沈長河搖了搖頭。剛才在錢氏父女面前強撐了半天,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我知道你為我換命的事了。我不同意,你給我換回去?!敝x忱舟語氣生硬,動作粗魯。她強勢地扶著他坐起來,將他瘦削的身子圈在懷里,試圖強行灌藥,卻聽懷中的男人虛弱地開了口:“小舟,我這么做……不是為了你。而且,你也無法……再為我換命……” 被換命之人本就是當死之人,換命之人將自己的壽數“送”給他(她)之后,他(她)便無法再“還”回去:這件事,龍五曾親口告訴過他,所以他也就不擔心她會知道真相了。 謝忱舟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來。她感覺自己忽然變成了啞巴,眼淚卻止不住地掉了下來—— 不是為了她,那是為了什么? 她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他不愛她,由始至終,從來都沒有愛過她??伤麉s愿意替她去死,因為,她才是歷史“劇本”中真正的下一屆大秦總統! 他是為了秦國……她在他心目中,不過是實現他理想的手段和工具罷了! 鋪天蓋地的絕望席卷而來,淹沒了她。謝忱舟麻木地掉著眼淚,抱緊了懷里美麗的男人,用力得像是要把他整個人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她聽見自己用冷靜到冷漠的聲音問道:“你還能活多久?” 被她這樣抱著,沈長河卻破天荒地沒再掙扎;也許,如今他也沒力氣掙扎了。沉默了一會兒,他答道:“……我不知道?!?/br> 謝忱舟于是繼續哭。嗚咽變成了抽泣,抽泣變成了痛哭,她感覺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那我陪你一起去陰曹地府,好不好?” 沈長河這次沒有應答。謝忱舟也沒指望他會說什么,便直接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她雙手捧住他的頭顱,側過臉,極度強勢且霸道地吻了上去,淚水泉涌著浸濕了他蒼白如雪的臉頰;而他從頭至尾,沒有拒絕也沒有任何回應,只是闔上了那雙美麗而溫柔的綠眼睛,仿佛已然死去。 然而,這之后沈長河卻回光返照似的好了起來。國內的一團亂麻在臨時政府的正確決策和努力下向好發展,這時,沈長河就迫不及待地提出準備總統大選。高層們都多少聽到了關于他身體狀況的傳聞,不少人都勸他養好身體再說,可這些提議卻全被沈長河否決了。 在謝忱舟的努力下,秦國成功與雅利加、大洋國等列強建交,新政府的合法性得到了它們的承認,基輔羅斯的威脅暫時算是被壓了下去。因為外交上的大勝利,謝忱舟也成功地聲名鵲起,加上她此前在推翻段氏之中立下的汗馬功勞,很快就成了除沈長河之外最得民心的候選人。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謝忱舟連同她的幕僚們宣布代表復興黨參加國民議會的組建,與以沈長河為領袖的新黨分庭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