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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是開扇輕搖,“今夜,送盛京圍場?!?/br> 述懷睜大了眼,“大人高明……” 沈是等述懷走后,慢慢的將所有菜品吃完,方才出了酒樓,他總覺得思緒不寧,吹來一哨聲,見黃隼自空中飛過,并無異樣,心中安了不少。 無信,便是最好的消息。 “客官,面涼了,要換一碗嗎?”小二看著面前這位奇怪客人問道。 客人衣著不凡,周身是文人氣度,定是個達官顯貴。只是不知為何,一直盯著對面的子安齋,一個時辰了,紋絲不動。 桌上點的面也不吃,眼下都放坨了。 客人放了一錠銀子在桌上。 小二眉開眼笑的拿著走了,那里還有什么心思管他古不古怪,只是離去時,聽客人像是吹著什么哨聲一樣,有點尖利,像一只啞了公雞。 小二后背起皮,抖了一抖,腳步又快了些。 …… 暮色降臨,國子監典簿今日值守,他正一間一間的封著院門,卻見律學樓還點著燈,他心下詫異,今夜監生們不是與文大人出去了么? “何人在此?” 那燈火晃了下竟滅了。 典簿舉著燭臺走進,只聽一聲軟糯,“驚擾典簿大人了,是小人阿查子在此?!?/br> 阿查子人長得水靈,又伶俐聰穎,一下子便俘獲了國子監一眾老學究的喜愛,恨不能傾囊相授。 典簿一聽是他,喜上眉梢,將幾個燭臺都點了起來,室內一片亮堂,“既然來了,何不把燭臺都點了,黑燈瞎火的,我還當是進賊了?!?/br> 阿查子窘迫道:“阿查子一介書童,能進國子監學習,已是萬福了?!?/br> 那典簿嘆了口氣,“你呀,文大人連各學室鑰匙都給了你,對你看重之心,我見是任何監生也比不上的。你怎還如此小心翼翼,盡管學便是了?!?/br> “承蒙大人厚愛,但小人也要識情知趣,莫讓他人閑話?!?/br> “不驕不躁,品行淳厚。怪不得眾大人都和我說,你是個可造之才?!钡洳拘α似饋?,走進看了下他案上的書,“你在看律學?” 阿查子點頭,“一些淺薄之論,讓大人見笑了?!?/br> 典簿值守無事,又碰上了他,便想指點幾番,他拿起阿查子的批注看了看,“……唔,你這字有些眼熟,讓我想起了大考一位學子?!?/br> 阿查子一怔,難道還有大人記得他的卷子? “懲之于小,所以誡其大。懲之于初,所以誡其終?!钡洳敬笕烁锌?,“那學子以《大學》此言為題,直擊立法者初心,振聾發聵,實乃記憶猶新啊……” 竟真是他……阿查子一喜,他正不知自己為何落榜,此次倒是可以試探問問,說不定于學業又能更近一層,“大人如此賞識,為何沒有點他入榜,可是有何處不足?” 典簿撓頭,“入榜了啊……” 阿查子愣住,窗外忽有大風過,吹得燭火明滅搖曳…… “唔……我記得當時還爭論著應點第一還是第二來著,我投了第一,但多數喜歡另一位的革新之作,頗為遺憾……”典簿摸了摸自己下巴,撇起了嘴。 “咦,你怎么哭了?” “沒……風大吹了眼吧?!卑⒉樽硬恢雷约涸趺凑f出這句話的,躲閃著去關窗戶,不慎撞到了一支燭臺,他連忙去扶,又被燭淚燙紅了一片。 “哎,你平日心細如發,怎今日毛手毛腳的,且等等,我去給你拿個藥膏來?!?/br> “多謝大人……”阿查子顫聲道。 典簿走后,阿查子收拾著律學樓,小手攥成了拳,不可能的,大人待我如此好,不可能是那等賣官鬻爵之輩,許是同題呢,引用《大學》不是很正常的嘛…… 阿查子提筆舔墨,依照記憶,寫下了他當時考卷的第一段。然后吹了燈,合上律學樓的門,靜靜等著典簿回來。 一晃多時,典簿舉著燈籠匆匆而來,“你怎么出來了?” “夜深了,文大人差不多回來了,小人也該回府了?!卑⒉樽幼ブ掷镄?,躊躇不已。 典簿將藥膏遞給他,“那你回去記得好好涂,一日三次,文人的手,那是千金不換的?!?/br> 阿查子點頭,向他行禮告辭,方轉身離去,走了兩步,又跑了回頭。 “典簿大人……” “嗯?你落了東西?” “沒……”阿查子從袖中拿出宣紙,舉起燈籠,“請大人看看,方才所言之卷,是不是此文?” 典簿年紀大了,看不太清,瞇著眼貼近,阿查子手背落下一滴汗。 “對對對!正是此文,今日重看仍是不落窠臼,令人耳目一新??!”典簿回味的說:“看來你和江監生關系不錯啊,多和他學習有益曽進……” 江監生,江若暉,他原本便奇怪為何國子監門生似乎除了應長望,沒有什么他覺得才學出眾的人。 但想想應長望這般才華也才排三十七名,他落榜也不出奇…… 而今、而今…… “阿查子,阿查子?想什么呢?快些回去吧,莫讓文大人久等了?!?/br> “啊……嗯……好的,大人慢行……” …… 沈是今夜也在長蕭舒胸臆,許是太過煩悶,起身開窗透氣。 他方一推開鏤空海棠窗,卻見一人坐在不遠處的月色下,與他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