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風頭出盡小探花(十)
自各朝各代士子應舉伊始,雖律法苛嚴,但屆屆仍有層出不窮令人啼笑皆非的營私舞弊之案廣為流傳。 今年這場春闈,校驗并不算嚴格,檢查完籃子吃食過后,浮票本都是經考生所在郡縣的官吏蓋好了章的,進場時考生只要人票契合即可。 也正因為如此,我和時瑤才得以很容易得就混了過去。 但我沒有想到,當我小心翼翼地提著小籃子一只腳還沒有跨進貢院時,傳說中的代考作弊名場面就那么猝不及防的發生了。 甚至因為場面一度動靜太大,導致好奇心較重的我不小心駐足了那么一會會,后來還是在董大人的皺眉提醒下才匆匆忙忙進了考場。 那舞弊的考生姓甚名誰我自始至終也沒有聽清楚,只知道他被同考官發現替人代考是由嘴角的一顆小痣引起的。 同考官手里的浮票上關于那考生容貌的描述,說是本人身高六尺有余,中胖,方字臉,微髯,右側嘴角有顆圓形小痣。 除了比浮票上高了些,瘦了些,來應考的那考生同浮票上前幾條的外貌描述還算勉強對得上。 但就是最后一條右側嘴角那顆圓形小痣,幾位年老的年輕的同考官都湊過去瞧了個遍,也愣是沒有瞧出來它到底長在哪。 就這樣輕易被拆穿給人代考,那考生自然不服,紅著脖子和幾位同考官強詞奪理的辯解著。 后面還有許多考生在排隊等著進考場,瞧著這狀況,彼此之間也是多有躁動。 趕在場面失控前,董大人作為主考官,踱步過去拿了那考生的浮票,親自核對了一遍過后,淡聲問他道:“你可知冒名頂替他人應考的,何罪?” 董大人問這話時,明明是看著那名考生的,我卻覺得他亦是在問我。 三年前,他也曾是這些渴望登科及第建功立業的士子中的一員。他站在人群中,比誰都清冷,比誰都金貴,也比誰都出類拔萃。 所以合該他三年后,作為朝廷的欽差大臣,站在眾士子面前,只消一句話,不怒自威,便令那胡攪蠻纏的士子瞬間理屈詞窮,悻悻地地低下了頭顱。 我提著小籃子,望著他的背影,將大齊律法在心里默默地讀了一遍。 根據大齊律法,但凡發現在科舉中營私舞弊者,重則斬立決,輕則流放邊疆。 但由來巾幗甘心受,何必將軍是丈夫?我李家四喜,惟愿此一試上不負前人,下不負所學。 若將來有一天先梁王府和阿爹得以含冤昭雪,若我還能留在朝堂之上,天下士子之心,亦是吾心。 在董大人的皺眉之下,我領了卷子,按號入闈,進了號舎。有號卒過來,封了門。 卷子上的經學和時務策,這三年來我練了無數遍。 來時,清荷絮絮叨叨極為不放心,怕我要在貢院里過夜餓著,特地準備了點心給我帶著。 傍晚寫完卷子時,為了不辜負她的心意,我點了蠟燭,拆了些點心吃罷,和衣躺著睡了一宿。 第二日一早,我起來正了正衣冠,向監考交了卷,便從貢院甬道出了來。 誰知晴不過一天,長安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我將手擋在頭上,有些狼狽的準備去找董大人拿回我的傘。 然小跑了幾步,不經意間的一抬眼,我的腳步又忍不住慢了下來。 貢院長長的甬道兩旁是青磚小瓦馬頭墻,甬道的盡頭正是一身紫袍烏紗帽的董大人在那撐傘站著。 撐著油紙傘的董大人,另一只手里拿著我的油紙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