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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嶠覺得趙定最近有些遲鈍了,都是連著太久沒喝過眼。于是自己坐下來寫呈給皇上的回辭。 提筆下去,趙定才跟過來道,“誰請喝茶?” 燕云嶠頭也不抬,“當今圣上?!?/br> 手里的地圖都抖了一抖,趙定彎下腰去看,“皇上真這么說的?” “我這就回絕了?!?/br> 燕云嶠在外面時不時的炮火聲里,一筆一劃工工整整的寫著小楷,回絕起來干凈利索,只用上一句,剩下的半頁都用來交代了清楚了當下戰事,這才擱下筆對趙定道,“安心打仗吧,趙副將?!?/br> “皇上不是這么不知輕重的人,好歹也是皇上?!壁w定道,“要不還是進宮去看看?” 燕云嶠回想了一下皇上那幾句: “鎮安將軍為國效力,聽聞徹夜不眠,朕愿邀將軍飲茶一敘,一同商議要事?!?/br> 認為天子實在是閑的沒事干,朝中那些文臣八成沒把皇上伺候好,戰事吃緊還玩到武將身上了。莊親王的刺客問斬之時,也沒見皇上召見他,現在城外都恨不能偷了燎南的炮火一路打過邊境線,踏平這幫乘火打劫的,卻想起來跟他喝茶。 想起來就更覺得憋屈,又寫了半頁紙,如何讓工匠精簡兵器,送回去燎南的兵器以供學習仿制。 “真不去???”趙定有些發怵,“那是皇上?!?/br> 燕云嶠將墨汁干透的書信放好,叫了人來送回宮里。 “你說這仗,你剛剛說,這仗要打到什么時候?” 趙定一愣,想了會兒,“少說也得三五年吧?!?/br> “就現在的局面,定國大將軍肯定是不能回城的,最近一次已經把兵線推回寧州,如果能在年底推平南方的戰線,情況好的話,還能回頭前后包抄,把城外這些人包個餃子?!?/br> 燕云嶠:“眼下征兵來不及了?!?/br> 趙定:“誰能想到這說打就打起來了?!?/br> “燎南拿出來這么多的兵力候補,單這點禁衛軍,扛不住幾個月?!毖嘣茘谔煺俚牡貓D上劃了一道。 “把北部聯軍召過來吧,我來帶。不需要走大旗,從盈谷后面入中南,北上從外入城,燎南不過區區一萬多人守著大旗,北部聯軍是父親的兵,打他們綽綽有余?!?/br> “話是沒錯?!壁w定圈在疫區和北方的飛沙關,“這里怎么辦?!?/br> “這就是皇上的事了?!毖嘣茘鏌o波瀾,“看他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還是把先帝留下來的江山拱手相讓?!?/br> “這話你跟我說說,我就當右邊耳朵也聾了,沒聽見?!?/br> 趙定大上他十幾歲,心有余悸囑咐道,“可千萬不敢讓別人聽見?!?/br> 燕云嶠迅速將那雙捂住他嘴巴的溫熱手心念了一遍,沈傾教過他很多次,話不能亂說。 并非是有意,他以為沒有時間去想念,這些愁思卻逮著一點縫隙就無孔不入,隨著帶來的就是透過縫隙吹進來的寒風,在心上席卷撒野一通,又鉆了出去,留下來持久的鈍痛和隱疾。 關于沈傾,所有的事情在某個節點上撞在一起,又在明確的地點上回避開。 就像淮州一案,沈傾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調查也只能終止在他一身清白,查無可查。像莊親王的死,他會輕功,雖然并不好,至少可以自保,莊親王的死因卻是證據確鑿,貪圖美色。 沈傾前腳剛走,燎南一直都沒有后補上來的援軍,立刻就位,精兵強器直直轟開了天召的外城城門。 天召十二年,冬。 天召與燎南的戰事,以天召將士死傷兩萬告終。鎮安將軍燕云嶠不負圣上所托,不辱祖上先烈,率北部聯軍鏟除大旗圍城的燎南賊子,領軍南下三軍匯合,將入侵的燎南軍隊打回了邊境線。燎南將士性烈,寧可死,也不愿被俘,一時間橫尸遍野,瘟疫剛除,舉國民不聊生。 金玉滿樓。 “這天下剛一太平,你就舍得出來了?!?/br> 燕云嶠身量似乎又高了一點,臉上的輪廓在沙場里磨得更加明朗,身上都帶了些褪不去的野氣。 方逸看看他,再想想他爹定國大將軍,只嘆燕家的將門血統在燕云嶠身上算是終于覺醒了。 “我又不會打仗。打起來我們小老百姓不就得乖乖躲家里給你們節省負擔么?!?/br> 燕云嶠扯了扯嘴角,“夫人快生了吧,回頭我給他包個大紅包?!?/br> “男的女的還不知道呢?!狈揭萁o他滿上一點清酒,“等知道在包也不遲?!?/br> 燕云嶠:“沒準我過了年就走了,回來什么樣還不知道,明天我就包好送你府上去?!?/br> 方逸酒壺一歪,灑在杯沿外邊兒,“你這不月底才回來,過了年就走,走哪去?眼下不是應該修生養息嗎?!?/br> “別擔心,打不進城里,讓你夫人安心養胎?!?/br> 燕云嶠這兩年已經很少喝酒了,就連在軍營里也為了保持清醒以茶代酒,現在清酒灌喉倒像是烈酒一樣燒喉嚨。 方逸追問:“皇上想在這個時候出兵?” “我也認為有理?!毖嘣茘?,“打仗太費錢了,國庫存了這些年的銀子全給戰場上填空子了,糧食沒收上來多少,還得養活一大批的孤兒寡母,這口氣得幾年才能緩過來?!?/br> 方逸瞪大了眼,“那還要打?” “一半一半。天召如此,燎南也好不到哪去?!毖嘣茘丫票崎_,“皇上一定沒說過,這次我們休戰,是因為燎南沒有再追加援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