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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奉把衣裳解了,坐在窗邊,讓顧勵給他上藥。 陳奉弄來的邸報就放在窗邊,顧勵掃了兩眼,上完了藥,問道:“能給我看看嗎?” 陳奉遞給他。這邸報都是豎排,顧勵讀著有些費力,陳奉笑話他:“識得字嗎?” 顧勵翻他一眼,問道:“我不識得,你要來教我嗎?” 陳奉倒來了興致,把邸報鋪在桌上,當真一個字一個字教起他來,間或向他講解一下邸報上的信息,顧勵則在琢磨,陳奉是怎么弄到這張邸報的? 如他所料不錯,陳奉在京城中,必然還有其他的線人。畢竟他形貌特殊,就算蒙上眼睛,這般打扮,身高,也很是扎眼,外出行走不方便,這邸報定然是別人幫他弄來的。 “免稅三年?想不到這狗皇帝居然有這等魄力!”陳奉哼了一聲,眼神冷冷的,盯著邸報。 顧勵亦看向邸報,只見紙張上由右至左寫著“邸報”二字,下欄寫著:正合四年二月十九日 上諭:著各地員吏籌措春耕事宜,務違天時。民苦三餉久矣,自今起免除三年賦稅。欽此。 因為紙張昂貴,所以邸報上的消息都寫得極為精簡,下面一則訊息,寫得則是已抓住叛軍首領張慈兒事宜。此外還有恢復佛教、寺廟正常運行、流落在外的僧人們自行還寺云云。 顧勵正要繼續看下去,就看陳奉把邸報折起來丟到一邊,顯然是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顧勵問道:“怎么了?” 陳奉回過神來,看著顧勵,窗外碧樹春景,暖風如熏,不飲也醉。陳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了摸顧勵的臉,那眼神竟似有一瞬間的眩暈似的。 顧勵嗯了一聲,問他:“干嘛呢?能不能別老摸我?!?/br> 陳奉收回手,回過神,說:“夷辛,我要你替我辦件事?!?/br> 顧勵問他:“什么事?” “你去弄清楚,那日明光閣上的佛影究竟是怎么出現的。又究竟是何人在為狗皇帝出謀劃策?!?/br> 顧勵問道:“你為什么認定是有人在給皇帝出謀劃策?” 陳奉哼了一聲,松開手,往躺椅上一靠,看著窗外:“那狗皇帝,我為了對付他,研究了他許久,他一向蠢笨如豬,若不是有人在為他出主意,他又怎么想得出免稅這種籠絡人心的手段?” 顧勵勉為其難道:“那好吧,不過能不能打聽的出來我可不能保證?!?/br> 陳奉躺回椅子里,看著窗外,兀自琢磨道:“這人究竟是誰?穆長齡?狗皇帝一向厭他,怎么會聽他的?左世爵?這老狐貍倒是有幾分本事,可他可弄不出佛影來。定然是另有其人?!?/br> 顧勵看著他,問道:“你怎么篤定這佛影是人為的?大家都說,是菩薩顯靈,后楚氣數未盡呢!” 陳奉看向顧勵:“你有沒有聽說過,海上蜃景?都說蜃景乃是蜃吐氣所化,其實蜃景的出現與光有關?!?/br> 顧勵聳然一驚,陳奉的直覺居然這么準,很接近真相了。 陳奉推測道:“如果佛影當真是這人弄出來的,那么這人倒有點本事。就怕他聰明反被聰明誤?!?/br> 顧勵問道:“怎么說?” “既然他讓狗皇帝免稅三年,那我倒要看看,這太倉府庫的收入,要從哪里來!九邊軍鎮的軍餉,要從哪里來!” 第25章 陳奉午睡去了。 顧勵出門走動,從二條胡同走到取燈胡同。胡同口坐著幾個老人,正一邊納鞋底一邊聊天。 “要我說呀,陛下定然是受了佛祖的感召,所以才給咱老百姓免稅三年呢!” “那佛祖怎么不直接幫咱們把北邊的韃子給滅了呢?我家小二可還在關寧呢!” “瞧你說的,什么事兒都讓佛祖干了,要咱們皇上做什么。你們聽說了沒有,那福王在河南府作威作福,這次也是讓佛祖給收了?!?/br> “瞎說什么呢,你是嫌日子太好過了?” “嗨,可不是我瞎說。聽說叛軍們都快打到洛陽城了,城里人勸福王拿錢出來募兵,福王都不答應。一石草(張慈兒)進了城,那福王立刻求饒。嗨呀,可真是孬,死得好!” “行了,別扯天家的事兒了。就說咱真定的周總兵吧,夫妻倆與家仆們悉數戰死,兩個兒子也下落不明,可憐呢?!?/br> 顧勵駐足聽了片刻,繼續往前走。 就在這時,一陣打罵聲傳來。顧勵循聲望去,一中年男子正提著一個小孩兒連踢帶踹,不一會兒地上便見了紅。 顧勵連忙趕上前,這一看不得了,原來這小孩兒他認識,正是昨天搶了他奶皮餅子的小乞丐。 顧勵把中年男人攔著:“夠了!別鬧出人命來!” 中年男人大罵:“少來多管閑事,這小雜碎偷了老子的東西,你替他賠不成?” 顧勵問:“他偷了你什么東西?” “我放在灶上的兩個饃饃叫他偷了?!?/br> 顧勵從懷中取出買鴨子剩下的銀子,數出幾枚利祿通寶,遞給中年人。那中年人這才罷休,罵罵咧咧地走了。 小乞丐躺在地上,人事不省,顧勵把他抱起來,這孩子年紀這般小,抱在懷里輕飄飄的,受了這么重的傷,真是怪叫人心疼的。 顧勵去了之前買過藥的藥房,藥房的朝奉見了他,笑道:“這位老爺,又是您吶?” 顧勵把小乞兒往地上一放,對朝奉說:“快給他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