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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勵反問道:“把王公公放出來?” 曹存霖一個諂媚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訥訥道:“陛下,難道您當真信了朝中誹謗詆毀?臣和王公公自小照顧陛下,對陛下可是一片赤忱??!” 顧勵想了想,神色緩和下來,安慰道:“這些朕都知道,只是眼下情勢所迫,有些事,乃是朕不得已而為之,曹公公想必都能明白。曹公公只管好好監軍,朕不會虧待你的?!?/br> 曹存霖這才略松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又對顧勵稟報守軍籌備情況,覷著顧勵臉色,壓低聲音道:“陛下,楊尚書此人狡黠多智,這一仗想必穩cao勝券,陛下不必太憂心了?!?/br> 顧勵琢磨著“狡黠多智”四個字,點點頭,讓曹存霖下去休息。 只是顧勵還得不到休息,不一會兒又有人來求見了,是丞相穆華齡。 想不到后楚居然有丞相,除此之外,后楚沒有錦衣衛和東廠西廠這等特務機關。這大約就是后楚和明代少數的幾點不同。 顧勵原本對這位年邁的穆丞相寄予厚望,希望他拿出一些退敵之策,哪知道穆丞相叨叨了一些廢話,大意是勸皇帝趕緊回宮,刀劍不長眼。顧勵耐心聽完,讓他趕緊滾蛋,剛想休息,又聽說城里道明會的傳教士求見,顧勵本想聽聽這位外國人有什么高見,結果這金發碧眼的老外一開口就是讓他信基督。 “我大學時就是入黨積極分子,我的信仰是共產主義,unis、m?!鳖檮钗⑽⒁恍?,請他趕緊滾蛋。 之后是一波又一波的人求見,成親王跑來告狀,說傻大兵踩壞了他家院子,戶部尚書來訴苦,說太倉府庫沒錢了,問他要不要再加稅,他剛走,兵部侍郎李燮文又來了,說北方的建州女真又來打遼東了,戶部再不把遼東的軍餉撥了,士兵們就要嘩變了,再接著是順天府尹來報告,抓住了幾個在京城內造謠的宵小,懷疑這些人背后有人指使,然后兵部右侍郎李燮文又跑來說,宣府、大同、居庸關三路援軍南下,張慈兒偏師北上攔截,援軍趕到或許只在三五日。 總算聽到了一點有用的消息,顧勵皺著眉頭,問道:“怎么只有京師北面的幾路軍,真定、保定兩路軍呢?” 李燮文無奈道:“陛下,您忘了,張賊自南面北上,連破真定、保定兩關,真定總兵周聞深戰死,保定總兵計殺巡撫,開城迎賊?!?/br> 顧勵問道:“那還有南邊的湘兵浙兵呢?!” 李燮文訥訥道:“陛下,叛軍在南方造反幾年,早已把各處攪得一團亂……” 還有未盡之言,李燮文沒說,顧勵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一個王朝到了末年,除了財政崩潰,官僚機構臃腫外,還有行政效率低下。地方政府就算有心組織軍隊前來救援,怕也是有心無力,更別說有的地方官有著自己的小九九——擁兵自重,渾水摸魚。 后楚這臺老舊的機器,早就已經指揮失靈了。 顧勵沒有辦法,只得打起精神來一一處理了。這臨時的住所,也成了他的臨時辦公場所,待他終于能從繁忙的政務中喘息片刻,早已經是深夜,忽然聽見站在高處的前哨發出警報,叛軍派遣游哨攻城來了! 顧勵沖到外頭,張目望去,不過片刻之間,便看見叛軍黑壓壓一片洶涌而來,撞城門,架云梯,守軍們分散在城垛間,架起鳥銃進行反擊。 四下里一片忙亂,開炮時震得腳下城墻都在顫動似的,不斷有砂石流矢落下,軍士們來往救援,抬下傷兵,顧勵被撞了好幾下,只得先退一步?;氐缴谒鶅?,顧由貞被吵鬧聲驚醒,嚇得抽噎,俞廣樂正抱著他哄著。顧由貞見顧勵回來了,立刻便張開手要抱抱。 顧勵抱著他,見他大眼睛里含著兩包淚,委屈唧唧的模樣,不禁笑道:“要做我兒子,可不能這么膽小柔弱,否則將來……” 顧勵正想說將來要如何繼承大統,統率百官,又忽然想到這地方人多眼雜,立儲關乎國本,不宜在此處說。 顧勵拍拍兒子,哄道:“別哭了,來讓父皇抱抱?!?/br> 顧勵抱著顧由貞哄著,一邊留心觀察著外頭的舉動,一支流矢飛來,顧勵小心躲避,流矢將將擦著他的臉落下。顧勵心想好險好險,我這般英武不凡的臉蛋差一點就破相了。 外頭一片嘈雜,不知何處有人罵了一聲:“干他娘!消息錯了!叛軍從南面火攻!快去回稟楊尚書!” 顧勵喲呵一聲,心說南面火攻也沒用啊,都說了今夜刮北風。他剛從門邊露了張臉,小譚就適時地出現,將他攔住,說了句什么,無奈炮火喊殺聲太大,顧勵只看見他嘴巴在動。 顧勵不由得扯起嗓子嚷道:“你說啥?大點聲!” 小譚吼道:“外頭亂成一團!流矢亂箭不長眼睛,陛下暫時別出去了!” 顧勵被他一聲吼,震得耳膜發酸,不服輸,吼回去:“楊尚書叫你來的?” 小譚又吼道:“楊尚書命小人前來保護陛下!” 這倒也是,皇帝上城頭督軍能鼓舞士氣是沒錯,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這當老板的倒下了,手下人必然也是作鳥獸散,卷包袱跑路,那這仗就沒法打了?!靶邪?,那我不出去就是了。你也進來,戳在門口做什么?!?/br> 小譚沒動,許是沒聽見。顧勵拉他一把,吼道:“讓你進來呢!” 小譚跟著進去,立在門邊,黑煞神一般。顧勵看著外頭火光點點,聽著隆隆炮火之聲,問道:“是叛軍開始火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