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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頜微抬,眸色深不見底,正沉沉地看著自己,帶著些隱忍與自傲。 兩人無聲地對視著,傅久九微微啟唇,卻只泄出了幾聲略微急促的喘息聲。 林郡冷冷看著他的動作,半晌后終于勾了勾唇角,眸子里透出縷淡淡的諷意:“怎么,后悔了?” 那縷諷意刺傷了傅久九,現實和夢中的自己,情感雜糅在一起,讓他再次感覺到了疼。 明明,就在剛才,不過幾分鐘前而已,他們還在做著這世間最親密的事情。 他溫柔又霸道,對他說著近乎下流的情話,掌控他的呼吸,讓他面紅耳赤…… 仿佛他們天生絕配,仿佛他們深愛絕對。 可一轉眼,他就衣著嚴謹,雙眸似劍,讓他一劍穿心。 情潮還未及褪去,寒意便驟然侵襲,凍僵了傅久九的四肢百骸。 像一個蹩腳的演員般,他人都已入戲,只余自己還陷在上場戲的余韻中,久久無法抽離。 莫名的委屈沖天而起,傅久九恨恨地瞪向林郡,滿臉倔強。 如果說,這個夢境之前,林郡是傅久九心中高懸于空的一輪明月,清冷皎潔,讓他只敢偷偷仰視而從未有過私欲的話,那么,在這日復一日的guntang旖夢后,現在的林郡在他心中,則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縷溫柔的人間煙火氣和能將人拽入地獄的七情六欲…… 無論是心中的皎皎明月,還是能動他凡心將他拉入七情六欲的完美學長,他的分量在傅久九那里都過于沉重了。 這讓傅久九尤其承受不住,來自于他的,那么冷酷的目光。 傅久九覺得委屈,其實林郡也沒好受到哪里去。 因為傅久九的表情看起來也極兇。 白嫩的頰略略鼓著,一雙杏眼圓圓地瞪著,粉粉的唇抿成一線。 其實可愛的要命,如果針對對象不是他的話,如果他不在那張紙上簽字的話…… 極度的安靜里,傅久九緩緩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還壓在那份離婚協議上。 白紙黑字,上面龍飛鳳舞地簽著他的名字,而屬于林郡的那一邊,尚還空著。 傅久九悄悄移了移指尖,下意識地將那個名字蓋住了。 傅久九的眸子垂落了,林郡眸中的諷意便也散盡了。冰冷諷意后隱藏著的什么東西,不小心泄出了一星半點,乍一看甚至像是委屈。 他的眼睛長得有些艷,睫毛過于濃密以至于像是天然的眼線,將那雙眼襯的極其有神,又極其鋒銳。 此刻那濃密的睫毛半斂著,眸光卻隨著傅久九的視線看向了他的手。 傅久九的手很漂亮,骨節勻亭,十指纖長,大部分時間都透著點涼意,但又十分柔軟,握起來十分舒服。 右手尾指靠近指甲的位置處,點著一點小米粒大小的痣。 極小,本是無暇白玉上的一點瑕。 卻偏偏因為那只手過于細白,反而襯的那點溫潤的棕十分扎眼,在那無瑕的皮膚上,隱隱透出些別樣的性感來。 林郡的喉結滾了滾,這顆痣他曾用嘴唇親吻摩挲過何止千萬遍。 不止這里,還有一顆更性感,更誘人的小痣,長在傅久九很隱秘的地方。 只有他見過,也只有他親吻過。 本就壓抑的空氣似乎又多了層燥熱,像夏季暴風雨來臨前夕,讓人透不過氣。 林郡忍不住微微仰頭,抬指松開了襯衣最頂端的那顆紐扣:“后悔了?” 似乎很迫切地想得到傅久九的答案般。 傅久九從不知道林郡竟是這么咄咄逼人的一個人。 他被逼得厲害,忍耐著深深吸了口氣。 猶記得自己內心最高峰處,插著的那面關于“婚姻神圣論”的旗幟。 然后,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十分沒有底氣,有一點顫:“一……一千萬不行,至少要五……五千萬?!?/br> 他舉起一只手來,五根手指一水兒地張開,表達著自己“五千萬”的欲望。 只是話一出口,他就怔了當地,因為這次的確和以往大不一樣。 以往無論怎么親密,他與夢中的一切都始終隔著一層無法穿透的膜。 他可以感受和看到夢境,卻無法參與。 可今天,他不僅觸摸到了,還發出了屬于自己的聲音。 除此之外,今天的夢境在一直向下延伸,并沒停在他阻止“傅久九”簽字而一把按空的那個場景上。 一般情況下,那時候他就該在自己的臥室醒來了。 傅久九極驚詫地看向林郡,而林郡也正在看著他。 很顯然,他也聽到了那句話,以致于那雙眸子里的諷意再次升騰而起,冷意更甚。 他只是那樣看著傅久九,連一個字都沒有說。 那目光讓傅久九有些無地自容。 一千萬,協議上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自己也已經簽了字。 即便他被逼得厲害了,即便他想將事情緩一緩,可是…… 而更讓他驚異的還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他的視線里變得只剩林郡一人,而不是像以往一樣,他像旁觀者,可以看到林郡和“傅久九”兩個人。 舉在頰邊的手慢慢握掌成拳,傅久九慢慢將自己的大拇指塞入了唇齒間,緩緩用力。 疼,疼疼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