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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我交給你保管的鯨魚嗎?” 何輕抬眸:“將它送給我的人, 是你?!?/br> 李清宴愕然一怔:“我?” 何輕想過很多次李清宴知道后會是什么反應, 眼前的反應也在他曾經設想的反應里,但見他真的忘得干干凈凈, 依舊難以控制心底的失落。 他微微傾身, 與李清宴視線齊平:“哥哥,你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嗎?” 何輕的眼眸剔透明亮,情緒如同清澈見底的湖水,失落寫在眼底,完完全全向他敞開。 面對這雙眼睛主人的難過,李清宴莫名生出幾分理虧和愧疚,明明還不確定何輕的話是真是假,之前質問的底氣已經散了一半。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這句話到了嘴邊,看著這雙眼睛,怎么也說不出來。 李清宴移開視線:“你能不能說說, 我們是怎么認識的?!?/br> 何輕視線在他側臉停頓了兩秒,緩緩下落, 停留在黑白琴鍵上,長睫遮住了眸光。 “我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在醫院……” 十歲的何輕,看到腦袋上纏滿紗布的母親已經沒了恐懼, 甚至還能冷靜的告知她,他會報.警。 母親一時驚異恐懼他的冷靜,一時抱著他哭得喘不過氣,卻無論如何也不同意他報警的決定,流著淚說:“如果你爸爸進去了,mama養不起你,你這么聰明,長大一定要上大學一定要過好日子的,我們再忍一忍,忍到你大學畢業好不好?” 他坐在醫院花園角落,心底是無限恨意和茫然,隨時上門追債的放.貸人,賭博家暴的父親,渾身是傷的母親,指指點點的街坊鄰居,老師的同情,同學的嘲諷和孤立,一件件一樣樣都要壓垮他。 何輕想到他曾經看過的一本書,講的是未成年連環殺.人.犯。 那個男孩最后的結局是什么? 陽光充斥花園的每一個角落,他想不起來,只覺得全身冰涼,感受不到絲毫暖意。 就在這時,身旁忽然有人坐下,鯨魚遮住了那人的臉,只聽到他清脆好聽的聲音:“你好,我是小鯨魚,我們能一起聊天嗎? 何輕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只覺得這誘哄小孩的手段幼稚極了。 男孩見他不為所動,模仿動畫片里夸張的聲音:“我是生活在海里的藍鯨,是世界上最大的哺乳動物,嗷嗚一張嘴,能夠裝下二十個你哦!” 等了半天沒有回答,男孩才拿下些玩偶,露出一雙眼睛:“你不覺得這條鯨魚可愛嗎?你不喜歡嗎?” 何輕被他煩得不行,往旁邊挪了挪,看也不看男孩手里毛茸茸的玩偶:“我更喜歡虎鯨?!?/br> 誰知男孩似乎絲毫沒看出他的不耐,反而眼睛一亮:“你知道虎鯨?!” 何輕別過臉不想理他,他都十歲了,如果連虎鯨都不知道不是弱智嗎? 男孩興致勃勃地繼續找他說話:“那除了虎鯨,你還喜歡什么?” 何輕:“大白鯊?!?/br> “還有嗎?” “大王烏賊?!?/br> 男孩覺得自己懂了:“你是不是喜歡體積大的海洋生物!” 何輕轉頭,直視他的雙眼:“我也喜歡箱水母和藍環章魚?!?/br> 大概是何輕主動多了兩句說話,男孩高興極了,眼睛都彎了起來,非常捧場:“它們都特別漂亮!那你最喜歡什么?” 何輕一頓,怪異地看了眼身旁看起來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孩。 男孩的眼睛很好看,清澈澄透,干凈得如同他唯一一次去旅行見過的天池池水,眼底的笑意和溫柔,比環抱在他周身的陽光還要耀眼。 不知怎么,何輕忽然發不出聲,低頭避開他的視線:“海豚吧?!?/br> “我也很喜歡海豚?!蹦泻⑸斐鍪郑骸坝泄餐膼酆镁褪桥笥牙?,我叫李清宴,你呢?” 何輕不受控制地看向李清宴,又固執地移開,抿著嘴好幾秒,才小聲道:“何輕?!?/br> “什么?”李清宴沒有聽清楚,湊過去了一些。 何輕看到他忽然靠近,瞬間僵硬起來,他正襟危坐,痩白的兩只手悄悄擰在一起,扭過頭看著他的眼睛:“我叫何輕?!?/br> 李清宴也認真地回應:“何輕,我記住你的名字啦?!?/br> 他還想說些什么,背后卻傳來呼喚。 “哥哥要走了?!崩钋逖鐚⑹掷锏乃{鯨遞給何輕:“這條藍鯨送給你,藍鯨很少成群活動,總是非常孤獨,現在它有你就不再孤獨啦,你要好好陪它?!?/br> 催促聲起,李清宴不得不站起,一步三回頭,走了幾步又返回來道:“你喜歡虎鯨對嗎?虎鯨和藍鯨不同,喜歡群居生活,它們團結合作保持海上霸王的威名,但只要一落單就會變得膽小,所以難過的時候,一定要告訴你的好朋友或者爸爸mama,有他們的幫助,你才能像虎鯨一樣強?!?/br> 這段話一直在何輕腦海里,十幾年來從未忘記過。當初認真說記住他名字的男孩和眼前已經忘記他的青年都不知道的是,他無法依靠父母,也沒有好友,他是他人生里唯一的那一道亮光。 “我……好像有一點記憶?!?/br> 何輕說完,李清宴終于從久遠的記憶里找到了這一段。 他記得那次去醫院似乎是探望受傷的表哥,路過花園時,看見一個小男孩子獨自坐在那里,身上大小傷痕連綿在雪白的胳膊和腿上,非??蓱z,就忍不住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