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正樹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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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入學時也有很多男生找上風間同學……」 「哦?很多喔?」 「很多啊。你忘了喔?」 「嗯,沒什么印象。你大概跟我解釋一下?!?/br> 「可以是可以啦,不過真虧你能忘記耶……我想想,剛入學的時候還滿常有人跟她告白吧。其中還有人明明有女朋友還找她告白,引發了一些sao動。一般來說啦,這種狀況有些女生會站在她那邊嘛,但風間同學每次一開口就會講些好像故意想激怒人的話。結果……」 于是風間遙香就陷入了孤立,而且是其他女生的反感特別強烈。 「哦~~是這樣啊……」 「干嘛一副恍然大悟的反應。正樹你也是只看外表的那一派?」 「你是說喜歡上別人的理由?長得可愛不就很充分了嗎?」 「這樣就夠了喔?」 「不然你舉其他例子給我聽。比方說……」 正樹把球和問題一起踢向對方。 「你為什么會喜歡谷川同學???」 「啥!」 滾出去的球穿越了愣在原地的井上的胯下。 「你要把球接住啊?!?/br> 「你、你為什么知道??!」 「……知道什么?」 「你還裝傻,你怎么知道我————」 說到這里,井上察覺自己不知不覺間扯開嗓門,連忙放低音量繼續說: 「你怎么會知道我喜歡的是谷川同學?」 「你在說什么?是你自己來問我跟谷川同學告白有沒有機會啊?!?/br> 「怎、怎么可能啊?!?/br> 「啥?」 「因為,我根本沒有理由找你討論啊?!?/br> 「等一下等一下,真的啦。因為你說我跟遙香……啊?!?/br> 正樹察覺了。 當時井上之所以會來找正樹討論,是因為他認為正樹攻陷了眾人公認高不可攀的風間遙香。換言之,現在高不可攀的風間遙香不存在,正樹也沒有與遙香交往,井上自然沒有理由找上正樹。 「是喔,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井上不理會恍然大悟的正樹,撿回漏接的球之后,將疑問與球一起傳向正樹。 「話說回來,我看起來有那么好懂嗎?」 「什么意思?」 「正樹不是看穿我喜歡谷川同學了嗎?」 「咦?嗯~~照理來說會是這樣沒錯啦?!?/br> 「是喔……」 也許是相當受打擊吧,井上煩惱地揪起眉心。 看到朋友這種反應,正樹就不由得想捉弄。 「除此之外,我還有其他發現。我看你一定心里想著好想吃谷川同學親手做的料理吧。真惡心耶?!?/br> 「為、為什么會連這個都知道??!」 正樹這句話似乎再度超乎意料,井上踢出的球代表他內心的震驚般飛向全然錯誤的方向。 「你看準一點再踢啦?!?/br> 「為什么連這種事都知道??!而且講我惡心會不會太過分?」 「因為你每次看著谷川同學就在想她做的菜吧?」 「再怎么樣也不會夸張到這種地步??!」 「啊,是喔?」 「當然啊。不過為什么正樹會知道這么多?」 「因為我就是這么敏銳啊?!?/br> 「正樹很敏銳?不可能?!?/br> 「你比想象中失禮耶?!?/br> 不過這樣繼續捉弄下去,井上也許會失去自信。正樹如此判斷后打斷話題,跑去撿球。 球滾到了cao場旁的體育館附近。 在撿球的時候,正樹不經意地看向體育館。班上的女生正在上排球課。大家額頭掛著汗水,凝視著飛在半空中的球。似乎是相當激烈的課程。 這時,正樹看見遙香坐在體育館的角落面無表情地眺望著體育課的情景。 那家伙為什么不參加課程? 疑問浮現心頭的同時,井上剛才說的話也跟著回到腦海。 風間遙香在女同學間風評很差。也許是因為這樣,在團體比賽的時候受到排擠了吧? 就在這時,cao場方向傳來男生集合的號令聲。 大概是要開始比賽了吧。 因此正樹也打算轉身回到cao場,但坐在體育館角落一副悠哉模樣的遙香讓他放不下。 那模樣仿佛對孤單早已習以為常。從井上剛才的發言來看,她應該從入學時就毫不掩飾那樣的個性吧。當然也沒有半個朋友。不,也許早在進入高中之前就一直是那樣。無論國中或國小,也許她一直以來都是獨自一人度過在學校的時間。 走回cao場的路上,那身影一直在正樹腦海中揮之不去。 放學后。 正樹在腳踏車停車場等著一個人回家的遙香前來。她目睹了正樹的身影后停下腳步。周圍沒有其他人影,若要搭話沒有更好的時間點了。正樹向著她踏出一步,但同時遙香也面無表情地邁開步伐,一語不發從他身旁走過,默默地要牽出她的腳踏車。不過正樹對她的刻意忽視也早有預料。 「等一下,我有一些話想跟你講?!?/br> 「……」 「等一下嘛!」 正樹一把扣住她的肩膀,硬是讓她面朝向自己。遙香隨即揮手甩開正樹的手,露骨地板起臉。 「干嘛?」 眼神銳利而冰冷。仿佛要貫穿對方心臟般的視線。 但正樹沒有閃躲。 ————因為吵架一直拖下去也沒有任何好處啊。既然這樣,早點道歉不是比較好———— 前些日子由美說的話浮現腦海。 她的想法肯定是對的。讓爭執持續下去也不會有任何好處。況且錯的人顯然是自己,那就更應該早點道歉。 沒錯。如果是自己有錯,那就必須自己主動道歉。 正樹提振起勇氣。 「今天早上那件事喔?!?/br> 「我不想聽?!?/br> 「對不起。真的很抱歉?!?/br> 「我不是說我不想聽嗎?你以為只要像這樣道歉,什么事都能得到原諒?」 「沒有,我沒有那樣想。只是我真的沒有惡意?!?/br> 「什么?莫名其妙?!?/br> 「總之拜托你聽我解釋。拜托?!?/br> 「我才不要?!?/br> 「拜托你?!?/br> 「我再說一次……」 「拜托你?!?/br> 「……」 遙香雖然一開始毫不掩飾厭惡感,但是在明白正樹不會退縮后,她無奈地嘆了口氣,低聲答應了正樹的請求。 回家路上的咖啡廳位于路旁并排的民房之間,從正樹小時候就一直經營到現在。店長是位年老的男性,大概是把經營咖啡廳當作退休后的興趣吧。店內裝潢擺設呈現了店長的性格般氣氛沉穩。陽光自額外加裝的窗口投入,照亮原木色調的店內。 正樹與遙香一起來到這間咖啡廳。店內客人零星無幾。不過現在這樣正好。若要認真與人討論商量,當然希望能在安靜的地方。 兩人在桌旁的座位坐下后,店長前來詢問要點什么。 正樹毫不猶豫就點了冰咖啡,而遙香像是面對復雜的數學難題,表情凝重地盯著菜單。過了好半晌,她指著上頭的品項告知店長,這時她的語氣依舊冰冷,但店長毫不在乎般點頭并離開。沉默在兩人之間飄蕩。盡管正樹也認為既然是他提出邀約,應該由他主動開啟話題,卻因為不知該如何起頭而遲遲無法開口。另一方面,遙香只是默默地從窗口眺望外頭,一陣沉重的沉默,情境有如接下來就要提分手的情侶。不久,店長再度登場,將兩人點的餐飲擱在桌上后離去。正樹的冰咖啡,以及遙香的奶茶與蛋糕卷。她用叉子切了一塊蛋糕送進口中品嘗后,將視線拋向正樹。 「所以,你想說什么?」 先開口的是遙香。 「既然是你找上我,那就快點講清楚啊。不然在這邊只是浪費時間?!?/br> 無懈可擊的指責。 正樹其實也做好了心理準備才找上她,事到如今也沒理由躊躇。 正樹抽出玻璃杯中的吸管,將咖啡連同里頭的冰塊一起灌進口中,咬碎冰塊后跟咖啡一起咽下。 「講這種話大概會讓你覺得我腦袋有病,不過……」 正樹如此起頭后,娓娓道來。 自己認識的風間遙香是個什么樣的人。她是個表里不一的人;與她偽裝成情侶關系;以及過去也發生過自己的記憶與現實有出入的狀況。正樹一一告訴遙香。 自己為什么會把這些事告訴眼前的她? 當然其中一個理由是為了解釋今天早上自己的言行并非出自惡意。 不過,見到對孤獨習以為常的她,正樹想到如果能共享同樣的秘密也許能減輕她的孤獨感,這也確實是理由之一。 也許只是多管閑事,況且正樹自己也已經決定不再對孤立的人伸出援手。但是見到體育課時的她還有在教室總是一個人的她之后,正樹只覺得自己不能默不作聲。雖然正樹隱約覺得還有其他理由,但由于目前還理不出一個頭緒,現在決定先放一旁。 在正樹解釋的過程中,遙香一次也沒開口。一如往常用那冷漠的眼神看著正樹,貫徹聽眾的角色。 插圖p179 在她確定正樹的解釋告一段落后,她開口說道: 「老實說,很惡心?!?/br> 雖然早有預料,但這回答還是教人難受。 「簡單說你想說的意思是這樣————今天早上你在教室會亂講什么你和我正在交往,是因為在你的記憶中這是事實。只是因為沒有察覺記憶與旁人有出入,才不小心在大家面前說出口。所以你也不是故意的?!?/br> 「嗯,就是這樣?!?/br> 「妄想最好也要有個限度?!?/br> 「唔……」 「我和你為了欺騙旁人而假裝交往?這怎么可能?!?/br> 「我知道你應該會這樣想,但這才是我所知的風間遙香?!?/br> 「那就只是你的妄想吧。所以我才說你惡心啊。況且我從小就是這種個性。聽你這樣當面否定,老實說很讓我不愉快?!?/br> 「……」 「況且就算你成功讓我相信這番鬼話,又有什么意義?」 面對這問題,正樹只能沉默。 因為正樹想不到任何回答。 遙香對這樣的正樹說了: 「今天體育課的時候,你有從外面偷看體育館吧?」 「啊、嗯?!?/br> 「雖然我想應該不至于,該不會是看見那時的我,讓你感到同情了?」 「這……」 「如果是那樣,那完全是多管閑事。我一個人也從來不覺得難受,況且我體育課觀摩是為了避免激烈運動。雖然我自己講像是找借口,不過我身體本來就不太好。所以你該懂了吧?我一點也不需要你的同情?!?/br> 「……」 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能沉默,遙香將最后一塊蛋糕卷配著奶茶咽下。隨后從書包拿出皮包,遞出千圓鈔票。 「就這樣。我要走了,找錢就不用了?!?/br> 「先等一下?!?/br> 「還有什么話要說?」 「呃……」 「喔,你大可放心。剛才你講的那些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反正我沒對象能說,而且我自己也不想說這種惡心的話?!?/br> 「……」 「就這樣了,再見?!?/br> 遙香自座位站起,離去前拋下一句話。 「我對你真的很失望?!?/br> 「……咦?」 失望。意指對方不符合期望的字眼。 但在當下的正樹耳中,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因為反過來說,現在的失望就代表曾經懷抱期待。 正樹抬起俯著的臉。她正對店長微微點頭,即將走出店門。裝在門上的鈴發出清脆的聲響,她的身影也跟著走到店外。此時,某件事浮現在正樹的腦內,那記憶引來一絲希望,驅使正樹使勁站起身。正樹甚至忘了付賬,追趕在那背影后方沖出店門口。他對著正要跨上腳踏車的背影大喊: 「你一定討厭我對吧!」 也許那不該透過自己的嘴巴確認吧。不過當下的希望就藏在這里。 遙香厭煩地轉頭。 「有人會自己問這種問題嗎?」 「你開始討厭我,是在暑假結束時?!?/br> 剎那間,她的雙眼微微瞇起。 「看到暑假結束后的我整天無所事事,讓你覺得煩躁,不是嗎!」 「……你為什么知道?」 遙香在班上孤立,因此她肯定沒機會告訴別人這些事。所以照理來說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然而正樹的話還沒說完。 「你現在的發型是從國小就一直維持這樣,而且你對某個從未見過面的年長男性懷抱著憧憬?!?/br> 「為什么連這些都……」 「你覺得如果要約會想挑安靜的地方。而且如果有男朋友,你會想為他做便當,一起上下學?!?/br> 「……」 「還有,你對自己差勁的個性有自覺?!?/br> 「……你想挨揍嗎?」 「那你敢摸著良心說我講錯嗎?」 「……你沒講錯?!?/br> 遙香不甘心地挪開視線。 「不過你怎么會知道這么多,難道你是跟蹤狂?」 「不是。有人告訴我的?!?/br> 「是誰?」 「是你啊?!?/br> 「我?我沒跟任何人說過?!?/br> 正樹搖頭。 「我剛才不是講了?雖然只是假裝的,但我和你曾經交往過。那時候你自己告訴我的?!?/br> 「但你講的那些都是……」 「的確有可能只是我的妄想。但是對我來說那和現實沒有兩樣。況且我說中的這些事,你能提出其他合理的解釋嗎?」 「這……我是沒辦法。不過我從來沒跟你交往過,也不曾和你坦承那些事。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br> 「嗯,我想你說的也是真的。不過對我來說,我的體驗也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梢园萃心阆嘈盼覇??」 「……」 遙香緊抿嘴唇,垂下眼。 她大概正陷入煩惱吧。無法相信這種事的常識思考與對方確實知道太多的現實,兩者之間的矛盾讓她困惑。 雙方沉默了好半晌。 不知過了多久。 「好吧?!?/br> 遙香開口說道: 「我開始覺得可以稍微相信你了,就相信你一點點吧。就一點點而已?!?/br> 再三強調一點點的語氣,正樹覺得很符合她的風格。 「不過,有一件事我就是搞不懂?!?/br> 「什么事?」 「你為什么要跟我講這些?!?/br> 「那個喔……老實說,我也找不到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不過……」 就是想解釋清楚。 就是想伸出援手。 這些正樹都不否認。 但是正樹同時也覺得不只如此。 甚至有種這兩個理由只是為了隱藏真正用意的感覺。 但正樹自己同樣搞不懂自己的真正想法。 盡管如此———— 「基本上,我不在乎別人怎么看我。你討厭我就算了,但我不希望你一直誤會下去?!?/br> 正樹將心聲轉換成言語如此說道。正樹認為現在若要準備最能說服自己的答案,就只有這個方法。 另一方面,遙香沉默了好半晌。不像剛才那樣毒辣地連連批評,只是默默地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最后她說出的話語只是短短的一聲:「是喔?!?/br> 但這個回答讓正樹不禁有種得到對方理解的心情。 遙香似乎愿意相信了。 就在這時,咖啡廳的大門開啟,鈴鐺聲響起。正樹轉身一看,店長站在店門處。他讓視線在兩人之間游移后,對正樹說道: 「不好意思,兩位談完了嗎?我想差不多該結賬了?!?/br> 正樹回想起自己還沒結賬,連忙回到店內。 遙香傻眼地看著那慌張的背影。 「喂,我想知道更多細節?!?/br> 離開咖啡廳后,兩人走在回家路上,來到岔路時,遙香不甘心地說道: 「你剛才講的那些,我還想知道更詳細的細節。雖然聽起來不可置信,但你確實知道太多了。所以……喂,你那是什么表情???」 訝異的正樹表情呆滯地半張著嘴。 「沒事啦,要講給你聽不是不行啦……你是怎么了?傲嬌?」 「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到嬌了?」 「因為……態度和剛才完全不一樣啊?!?/br> 「我剛才不就已經說過我會稍微相信你嗎?怎么,你已經忘了?」 「還記得啦。只是我也不知道你那句話有多認真……呃,所以說我可以認為你還算是相信?」 「一點點而已。就一點點而已。我可還沒有完全相信,懷疑還是占很大一部分?!?/br> 不知為何要這么強調「一點點」。 對遙香辯解般的語氣,正樹不由得輕笑。 「知道啦。那你要約什么時間在哪里講?」 「你接下來應該有空?」 「有?!?/br> 「那就現在吧?!?/br> 「要去哪里?要去我家嗎?離這里也很近?!?/br> 「你爸媽現在在哪?」 「我爸媽?我爸在上班,我媽應該去買東西吧?!?/br> 「那我不要?!?/br> 「為什么???」 「這還用問。因為我還沒有舍棄你其實是跟蹤狂的可能性。和這種人待在沒有其他人的家里獨處,感覺就很惡心?!?/br> 「什么惡心……話說我為什么是跟蹤狂?」 「因為你知道太多我的秘密?!?/br> 「光是這樣就變成跟蹤狂喔?那就在這附近隨便找地方聊?」 「不行。在外頭待太久也許會被同學看到啊?!?/br> 「有什么不行???」 「因為你公開說出我和你正在交往這種鬼話,現在我們正處于可能傳出謠言的狀態。萬一有人目擊我和你放學后在一起,你講的那些鬼話就會被當作事實。剛才在咖啡廳算是沒辦法,但我不想繼續制造被人目擊的機會,懂嗎?」 「這道理我不是不能理解啦……不過,我們今天已經一起走出校門,現在還走在一起,這種現狀沒關系嗎?」 「……只、只是短暫的一段時間而已?!?/br> 「我看你根本沒想到吧?!?/br> 「少啰嗦?,F在就算了啦?!?/br> 「我是完全無法理解,不過你覺得沒關系就好??傊ツ??要不然干脆去你家?」 「我家?」 「既然這里也不行那里也不行,那就只剩這個選項了嘛?!?/br> 正樹的提案算是半開玩笑。既然她視正樹為跟蹤狂,當然不可能邀請正樹前去自家。 不過遙香露出沉思般的表情后,有如做出痛苦的抉擇般答應了。 「好吧?,F在就去我家吧?!?/br> 「……咦?真的可以喔?」 正樹先是懷疑自己的耳朵,為了確認而正色問道: 「不好意思,讓我再問一次。你說要到哪邊聊?」 「我說我家,沒聽見?」 「呃,所以說……」 女生邀請自己到她家嗎? 年輕男女共處一室共度時光。光是想象那樣的情景,想像力便自然而然失去控制。 就像是為了敲碎少年的夢想般,遙香補上一句。 「話先說在前頭,我媽在家?!?/br> 「啊,是喔……」 就常識來想這也是當然的吧?,F實總是無情。 最后正樹轉換方向離開回家路,踩著腳踏車前往遙香家。 正樹跟在遙香后頭騎向風間家。 她的家位在山腳下,騎腳踏車從正樹家出發大概要花上二十分鐘。 那間房屋孤零零地坐落在遠離住宅區的位置。 和現實中的她處境相同,孤立的獨棟民房。 途中正樹與幾名穿著工作服的男人們擦身而過。大概是正在進行某些調查吧。他們不時指向山坡,不知在交談些什么。正樹感到有些好奇,轉頭看向男人所指的方向,但那里就只有長著草木的斜坡而已。他們似乎是對那一帶有興趣。話雖如此,這也不是多么稀奇的情景,過去也曾見過道路調查或下水道調查等。大概是這方面的工作人員吧。 不久后兩人抵達了遙香家。 她的家看起來像是建筑師設計的房屋,外觀有如并排的立方體,看起來還滿奇異的。 正樹和遙香將腳踏車停放在玄關旁。隨后她扔下一句「等一下」便徑自走進家中。認為她也許要收拾房間,正樹便老實地在門外等候。由于這段時間也閑著沒事,正樹便觀察四周打發時間。她家附近沒有路燈,一旁則是懸崖般陡峭的山坡,令正樹不由得納悶居然有人把家蓋在這種偏僻的地方。接下來正樹的視線轉向門牌,姓氏風間旁寫著三人份的名字。其中也包含了遙香,所以那上頭寫的應該是全家人吧??磥盹L間家是由遙香和父母組成的三人家庭。 這時遙香回到了家門外。正樹在她的招呼下走向玄關。一名中年女性站在門后。那仿佛體現了優雅二字的打扮,一眼就能明白她是遙香的母親。平常的遙香————不,過去的遙香面對同學們時的模樣,就有如眼前這位女性年輕時的樣貌吧。 當然本性大概不同。 又或者,這個母親也有她隱藏在笑臉下的本性。 遙香的母親看見正樹,立刻轉頭看向遙香。 「是客人?」 「嗯。算是吧?!?/br> 「哎呀,是這樣啊?!?/br> 當她再度轉頭看向正樹時,正樹自我介紹: 「我是遙香同學的同班同學,名叫筱山正樹?!?/br> 「遙香的同班同學……原來你就是筱山正樹同學啊?!?/br> 「呃,是這樣沒錯……」 雖然遙香母親的話語讓正樹有幾分不解,但遙香立刻介入。 「媽,不用跟他多說什么?!?/br> 對女兒牽制般的反應,母親別有深意地微笑道: 「多說是指什么?」 「別多管就好了。你也快點進來?!?/br> 大概是不希望正樹與母親繼續交談吧,遙香立刻就指示正樹走進家門。正樹順從地踏入玄關,跟著她的腳步移動。最后遙香帶他來到了她自己的房間內。 「我去拿飲料來。你隨便找地方坐?!?/br> 「啊,嗯?!?/br> 遙香如此指示后,把正樹留在房間,自己離開。 正樹環顧房內。 房間大概三坪左右,就單人房而言相當寬敞了。不過她的房內沒有一絲少女的感覺。床鋪與書架、電腦和電視等日常用品雖然一應俱全,但完全沒有一般女孩會喜歡的玩偶等的擺飾品。 也許是因為這樣。 正樹沒有來到女生房間的感覺。 其實來到這里的途中正樹充滿了期待。盡管知道不會發生任何幻想中的情境,但造訪由美之外的女生房間,這還是第一次。只要是青春期的男生,無論誰都會不由得興奮。 因為這份期待,讓遙香的房間看起來更有種遺憾的感覺。 「該怎么說啊……難道沒有其他有意思的東西嗎?」 雖然正樹也覺得趁主人不在的時候在房內四處亂晃不太好,但光是坐著等她回來也太無聊了。只是看看應該沒關系吧? 于是正樹先走向書架,一一看過擺在書架上的書名。 課外書的種類相當豐富,不過特別多的還是科幻小說??磥砼d趣本身并沒有改變。如果是男生的書架,也許其中會藏著一兩本成人書刊,不過這次的對象是女性,應該不至于吧。 接下來要看什么呢? 正樹掃視房內。 但是已經沒什么值得一看的東西了。 剩下的只有櫥柜和衣柜而已。 正樹再怎么樣也不會去偷看那里頭。 絕不能看。 每個人都有不希望別人侵犯的領域。 櫥柜和衣柜正是那樣的私密領域。 不該看的東西不去看,不該做的事不去做。 民間傳說也時常提到類似的寓意。 比方說白鶴報恩、蛤女房、浦島太郎等等。其他像是潘朵拉的盒子可說是聞名全世界的傳說。 無論社會、學校、運動競技等都設有不得觸犯的行為。同時也是這些規則維持了世界上的秩序。 當然正樹也非常明白這些常識。 正樹明白。 理性上明白。 但是———— 對開式的衣柜的門微微敞開著。不對,那模樣甚至有種嘴巴里塞了太多東西就快要忍耐不住全吐出來的感覺。 目睹那樣的情景,無論誰都會這么想吧。 把嘴巴里的東西吐出來吧。吐過一次就會輕松許多喔。 然后溫柔地拍拍那人的背吧。 越是溫柔體貼、越是充滿正義感的人,就越容易感受到那樣的沖動。 沒錯。這是一種溫柔體貼,也是出自正義感的好心。 所以絕不是想入非非。 正樹握住了衣柜門的把手,然后———— 「雖然只有茶而已,不過飲料應該隨便什么都好吧?」 遙香拿著托盤登場。 同時正樹拉開了衣柜門。 剎那間,造型可愛的玩偶接二連三從衣柜中滾落。仿佛要吐出那份痛苦般,衣柜解放了塞在里頭的無數物品。 先是掃視散落一地的動物玩偶,正樹恐懼萬分地轉頭看向遙香。 「呃,這個嘛……」 遙香俯著臉,不停顫抖。托盤上的麥茶搖晃著。 「我、我覺得很好喔。女生房間里還是多少有這些東西比較自然嘛?;蛘咴撜f完全沒有反倒不太自然嘛。我個人的意見啦,嗯,所以說……」 遙香抬起臉,滿臉通紅,雙眼濕潤。大概是因為害臊吧。 插圖p197 隨后她大口吸氣,下一瞬間———— 「滾出去————————!」 「對不起————————!」 好一段時間后,遙香的情緒終于恢復平靜,兩人這下才開始討論當初來此的目的。 不過遙香本人坐在床邊蹺著腳,正樹卻跪坐在地板上。這樣的情境大概與剛才的事件脫不了關系吧。正樹不禁后悔自己剛才輕率的舉動。 不過,現在這樣的高低差距,正樹覺得還不差。 理由在于遙香現在穿著制服的裙子。裙底的陰影不時躍入眼中卻又無法一窺究竟。雖然有些遺憾,不過這種感覺倒也不錯。 「我剛才稍微想了一下?!?/br> 「想了什么?」 注意力原本集中在裙子的正樹聽見遙香的聲音而抬起臉。 「記憶的出入?!?/br> 「喔,你是說我的記憶和旁人有差異的問題?」 「我想那也許不是有誰記錯,只是彼此真的都不知道吧?」 「什么意思?」 「問題不在于你還是周遭的人忘記了,而是雙方都沒體驗過對方的記憶。簡單說————」 平行世界,parallel world。 「你是打從另一個世界來的。所以大家不知道某些你知道的事,而你不知道大家知道的某些事。所以不是你不記得,而是以前根本沒經歷過這回事,當然也不會知道?!?/br> 「喔,原來是這樣……」 確實這么想就很簡單明了了。 為什么自己不記得———— 為什么大家都不記得———— ————問題不在這里。 因為彼此之前置身于不同的世界,所以認知才會發生出入。 「不過這種事真的可能嗎?」 「你自己要吐槽這一點喔……」 遙香傻眼地嘆了口氣,承認道: 「老實說這根本是怪力亂神,沒有任何可信度。與其相信這種假設,直接用你的大腦腐爛了當作理由還比較合理,而且問題也能立刻解決。不過,你為什么知道我那么多秘密,這個令人惡心的疑問還是沒解決就是了?!?/br> 「等一下等一下,這樣一來會產生新的問題吧,我的腦袋到底怎么了,這個問題也很重要吧?」 「你的腦袋爛掉了,這不就結了?」 「我的意思是,那樣我不是很可憐嗎!」 「你現在已經很可悲了啊,就各種層面上來說?!?/br> 「跟你講話好累……」 「不過,就算要用平行世界來解釋,還是有些疑點?!?/br> 「疑點?」 「假設你原本所在的世界為a,這個世界是b。因為我和大家都認識筱山正樹,所以在b原本就有筱山正樹這個人,這樣的話,現在是世界a的筱山正樹出現在世界b。那么原本在世界b的筱山正樹到底去哪了?」 「嗯~~……是不是互相交換了?a和b的筱山正樹對調?!?/br> 「嗯,要這樣想也是可以。那么問題來了,其實這才是最重要的問題。你要怎么才能回到a的世界?以及另一個筱山正樹要怎么回來b的世界?」 「唔嗯,這確實是個問題啊?!?/br> 正樹雙手抱胸呢喃說道。 不過那模樣在遙香眼中似乎顯得異樣悠哉。 「喂,這可是你切身的問題。你怎么不更著急一點???」 「因為那只是假設上的問題啊。況且我覺得現況沒什么問題啊,在家里的毫無疑問還是我的家人,學校的朋友也沒變。既然這樣,你不覺得就這樣過下去也無所謂嗎?」 「換作是我就不會這么想。既然沒有共享相同的歷史,那就根本是不同的兩個人了?!?/br> 「要這樣講也是有道理啦,不過平行世界什么的未免太超乎現實……」 「我說你啊,否定了假設的前提要怎么討論下去?」 遙香清過嗓子,繼續說: 「總之,我今天最想向你問清楚的是,什么樣的契機會引發那種現象發生?你有沒有些頭緒?」 「嗯~~……老實說,有?!?/br> 「有嗎?」 遙香的表情中隱約浮現了幾分好奇。 正樹點頭后,將目前為止知道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全盤托出。傳說、郵筒、明信片以及高尾晶與風間遙香的不可思議的現象。 在全部說完之后正樹才想到自己也許透漏太多了。至少風間遙香實現了筱山正樹的愿望這一點應該保密會比較好。畢竟對遙香而言那就像是自己因其他人的愿望而遭到利用。 但是全部聽完之后遙香俯著臉陷入了沉思,沒過多久便開始吃吃地笑了起來。那表情難以言喻地復雜,帶著喜悅也帶著失望。那樣極端的兩種情緒復雜地交纏,形成想哭卻哭不出來,想笑也笑不成的表情。 「你是怎么了?」 盡管正樹如此詢問,但遙香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呢喃說道: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啊……是這么一回事啊……」 「嗯?你知道什么了嗎?」 「沒什么。只是發現夢總是會幻滅啊?!?/br> 「啥?你是在講什么……」 就在這時,房門處傳來敲門聲。遙香的母親傳來一句話:「是不是該回去了?」正樹抬頭看向窗外,不知何時天已經黑了。 「啊,真的耶。我差不多得回家了?!?/br> 「是喔,要回去了?」 「嗯,你的假說還滿有趣的喔?!?/br> 正樹說完便站起身,但不知為何遙香也站了起來。大概是要送自己出家門吧。正樹這么想,但似乎并非如此。 「我陪你走一段路吧。這附近沒路燈,送你到有路燈的地方?!?/br> 「不用啦。這種事哪有男生會讓女生陪啊?!?/br> 「廢話少說,就讓我送你一程?!?/br> 「……」 既然她都這么說了,正樹也沒辦法多說什么。 遙香家附近確實沒有路燈。不過在月光之下還是勉強維持了一定的能見度。因此正樹其實也可以現在就請遙香回家,但是和同班的女同學走在夜晚的鄉間小路上,這樣的情境還是令他不由得雀躍。 因為有這樣的意圖,正樹便不多說,順從地與她同行。 「對了,來這里的路上有一群穿著工作服的人,他們是做什么的???」 正樹挑起這個話題當作閑聊。 「噢,你說那些人喔?雖然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印象中是調查地質或地層的人吧。之前好像說過什么地層也許變得有點疏松?!?/br> 「哦~~這附近沒問題嗎?」 「應該沒問題吧?租現在這個家之前應該有問過房仲?!?/br> 「哦~~」 對話到此中斷。 一旁的山坡傳來蟲鳴聲。大概是鈴蟲吧,每當聽見那聲響就讓人感受到夏天的逝去與秋天的到來。也許這就是人家說的四季情調。 「其實啊————」 遙香突然開口了。 「其實我一直在注意你?!?/br> 與剛才的她截然不同的柔和語調。 「一直……是從什么時候開始?」 「升上高中又過一小段時間之后?!?/br> 也許是故意的吧,遙香沒看向正樹,只是仰望著一旁的山坡。 「你平常都一直在放學后的cao場上練習吧?在那群人之中你的聲音最響亮,臉上總是露出笑容??粗菢拥哪?,我總覺得你好像很快樂啊。所以見到暑假結束后的你,就讓我非常煩躁。不但退出了棒球隊,成天也只是渾渾噩噩?!?/br> 「嗯,你想說什么我懂了。不過既然覺得不開心就別管我不就好了?把我當成一個不值得在意的家伙啊?!?/br> 「……你知道我有個憧憬的對象吧?其實那個人好像是棒球隊的,日子也過得很開心,一定就像暑假前的你那樣享受著每一天。簡單說,在我眼中你和那個人彼此重疊了?!?/br> 「原來是這樣?!?/br> 所以風間遙香才會對筱山正樹感到憤怒吧,因為有種自己的憧憬遭到玷污的感覺。 「欸,我可以問你嗎?」 直到這時遙香終于把臉轉向正樹。 「你為什么退出棒球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為什么放棄了那樣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