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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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1. 0922. 他笑了下,拿起那兩張房卡走出去。 走廊盡頭打掃衛生的阿姨,只是狐疑地看著這個年輕人,挨個刷開0921和0922的房門,最后停留在0922里,把房門關上,沒再出來。 她想,有錢人是真的好,有錢人毛病也是真的多,連開三間房,搞不懂。 * 沈勁這邊走進地下車庫后,就直接開車去了星霧。 顧兆野和周牧玄早坐那兒等著他了。 一人點了一瓶店里最貴的酒,那副樣子,知道是沈勁請,就差沒去前臺搖鈴請全場的人一起來宰沈勁一輪好酒了。 “出息?!鄙騽趴戳怂麄儌z窮兇極惡的樣子,嫌棄道。 “難得你主動約我們一次,平時怎么喊都喊不出來的人,可不得逮著機會殺你一頓?!鳖櫿滓靶Φ脹]心沒肺。 “是嗎?”沈勁冷笑了下。 只有周牧玄看出他的不對勁來了,問他:“今天這是怎么了?!?/br> 沈勁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進去,也沒說話。 “工作上的事?”周牧玄問他,“耀豐醫療唇腭裂兒童語音修復系統的那個項目推不動了?” 沈勁還是喝酒。 顧兆野呸了周牧玄一聲,“都他媽喝酒的時間,還說什么什么唇什么裂修復系統,你沒看出來,人勁哥是為情所困嗎,我猜多半是和嫂子吵架了。是吧,勁哥?!?/br> 他說完,沈勁冷冷掃他一眼,那目光里的寒氣,讓顧兆野都跟著抖了下。他連忙噤住了聲。 “沈崇禮回來了?!鄙騽虐丫票臃畔?,這句話他是對著周牧玄說的。 “嗯,他這些年一直待在英國,把沈氏的子公司在那邊發展得很好。這次回來,應該是要和你好好拼一拼了?!?/br> 周牧玄為人比顧兆野靠譜,“但我昨天聽耀豐醫療的人說,你們訊科已經準備把這個項目全交給你堂哥做了,怎么回事?” 沈勁說:“我提的。先送他點rou吃,免得他去打阮胭的主意?!?/br> “嫂子?”顧兆野的耳朵靈,前面的他都聽不懂,但一聽到“阮胭”兩個字,他立刻就來勁了。 沈勁又冷冷掃了他一眼。 他這才自覺地把眼里的期待壓下去。 沈勁繼續說:“她和宋葉眉發生了些麻煩,沈崇禮為人睚眥必報,我怕他借著這個由頭向阮胭發難來報復我?!?/br> “嗯,所以你今晚是?”周牧玄饒有興味地看著他。 “阮胭知道了我拿她當替……”那兩個字他說不出口,他怕說出來,自己的渣,就渣得過分明白了。 “總之,現在她要和我分開?!?/br> “真的嗎?”顧兆野這下眼里的期待與喜意是真的壓也壓不住了,連忙問,“勁哥,你倆真分了?嫂子現在在哪兒,她一個人嗎?有沒有地方???我馬上去去找……” 顧兆野“她”字還沒說出口,在看到周牧玄捂臉的動作時,他才趕緊把那個字咬死在喉嚨里。 沈勁啪地一聲把酒瓶子往桌上一磕,玻璃碎了一地,一身的尖刺玻璃倒著發光,他捏著酒瓶子口,“顧小二,你他媽再說一個字就給我滾出去?!?/br> “……” “勁哥,我,我錯了?!鳖櫿滓把柿搜士谒?,“但是我真覺得,嫂子人是真的好。她又漂亮又溫柔,死心塌地跟著你,跟了兩年都不作妖,人學歷也高,還聰明,對你那么好,我聽說她連一聲重話都沒跟你說過,什么事都順著你,你是不知道我以前那些女朋友有多作,可把我給羨慕慘了?!?/br> “少打你不該打的主意?!鄙騽湃娱_酒瓶子,端起酒杯給自己灌了一杯酒。 顧兆野乖乖低下頭。都怪周牧玄,那天在沈勁家里非說什么嫂子什么亂.倫的事,整得他現在看哪個女人,都能想到這位嫂子。 周牧玄看著沈勁:“你找她了沒?” “找了,和她助理一起住酒店里?!?/br> “怎么不接回來?”周牧玄問。 那也得她肯回來才行。 沈勁把這句話吞在喉嚨里。 想到這里,他又想到昨天方白發給他的那張照片:阮胭清瘦的背影立在陽臺上,風吹起她空蕩蕩的衣角,整個人淡得像要消失。 怎么就他媽這么倔呢,還把他全部聯系方式都刪了。她那個破助理也是,性子還真是隨主子,剛轉錢過去,就把他給拉黑了。錢也不收,不知道她們這兩天身上的錢夠不夠。 “先讓她待在酒店吧,免得沈崇禮以為我太在乎她,對她動手?!?/br> “嗯。也好。對了,昨晚你讓我查的事情我去查了,宋葉眉落水確實與阮胭無關?!?/br> 周牧玄頓了頓,看著他,斟酌了一下,怕接下來的話破壞他白月光在他心里的形象, “開游艇的駕駛員是宋葉眉提前找的,她特地找了個有哮喘病史的,那些月季也是她要求阮胭戴上的,目的就是誘發駕駛員的哮喘,這樣船上就只剩阮胭和阮胭助理的人了,她自己再跳進水里去,這樣看起來就仿佛是阮胭一手策劃的謀害她的事件。如果你不肯相信她的話,阮胭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br> 周牧玄沒說的是,宋葉眉唯二算漏的是:她低估了沈勁對阮胭的信任。這一點,估計連沈勁自己也沒意識到。 還有一處算漏的是—— “可是阮胭跳下去救她了,她沒想到這一環嗎?”沈勁直接發問。 “她想到了。因為她查了阮胭。她篤定阮胭絕對不會下水?!?/br> 沈勁猛地抬頭看向周牧玄,“為什么?!?/br> * “為什么?” 為什么會是我。 這是阮胭曾經連續追問了自己十年的問題。 大概是從十歲那天開始吧,爸爸和mama和她開玩笑,說:“再過十年,胭胭就該談戀愛了,mama結婚結得早,二十歲的時候就生下了胭胭呢?!?/br> 啊,原來十年前,她就出生了啊。 然而,那個時候,在零點吹滅蠟燭的時候。阮胭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生命最殘酷的一件事是,在教會她“生”的同一天,也教會了她“死”。 她的爸爸是開船的,那種會出海的大貨船。 阮胭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是在船上生活。她的mama也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人物,只是一名普通的賣餛飩的,卻在一次坐船的時候,遇到了她的爸爸。 從此以后,mama就不賣餛飩啦,她把家安在了船上,豬rou餡的餛飩也做不了啦;從此,只做各種海鮮味的餛飩給爸爸吃。 船的老板讓爸爸去哪里,mama就跟著爸爸一起去哪里。 小小的阮胭在船上出生,也在船上長大。她是船上那群小孩里水性最好的一個,沒有哪個男生游得有她快、有她潛得深,她以為自己會在咸咸的海風里生活一輩子。 直到有一次船上來了個數學老師,出了好些題逗這個漂亮的小姑娘。 從兔子和小雞被關在一起數腳丫,到船上的左邊水排出去,右邊的水排進來,拍完要多少時間,再到一加二加三加四加到一百等于多少。 小小的阮胭,奶聲奶氣,一個接一個地全部答對了。 那個老師整個人震在原地,問她:“小姑娘,今年多少歲啦,上了大班還是學前班?!?/br> 阮胭那時候還不懂這位老師眼里的期待,她只是把那番話拿回去問mama:“mama,學前班是什么呀?” 于是,那天晚上,父母的房間亮了一夜的燈。 從此以后,mama就從船上走了下來。 她也終于吃到了豬rou餡的餛飩。 阮胭有了兩個家,一個在船上,一個在有豬rou餛飩的地上。 一處有mama,一處有爸爸。 她也背上了書包,去念了學前班,然后念小學…… 直到十歲的蠟燭被吹滅。 那是她這輩子最后一次吹生日蠟燭,以后都沒有人給她過啦。 那一年mama陪著爸爸上了船,然后他們永遠地生活在了海上。再也沒有回來。 她再也沒有吃過蝦仁餡、小魚餡的餛飩了。 于是她有了第三個家,她被舅舅接去了平水鎮。 在那里,沒有人知道,這個小姑娘,曾經在很深很深的海里潛過水;沒有人知道,這個小姑娘,曾經弄得懂出海大貨船駕駛艙里的所有復雜零件;沒有人知道,這個小姑娘曾經是世界上最最厲害的大副的女兒…… 因為她怕水。 怕了好多好多年。 渾渾噩噩十八年,她把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團糟,除了數理化,她什么都不學。 她覺得人生差不多也就這樣了。 高考后,她拿著打暑假工的錢,不夠出海,卻夠她買一張去三峽的船票。 她想,就這樣結束吧。結束在水里,去見爸爸mama,去吃小蝦小魚味兒的小餛飩。 然后她遇到了陸柏良。 …… 阮胭再次從夢里驚醒。 打開手機,看到那張青山碧水的照片,她的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像是在海上飄搖了很久,終于找到了歇腳的浮木。 青山碧水,山巒疊起,疊成戀人相擁的模樣。 阮胭閉上了眼,手指觸上屏幕,她小聲地喊:“哥哥?!?/br> 一片寂靜里,回應她的,只有門外響起的叩門聲—— “jiejie,你在嗎?” 阮胭驀地睜開眼,看了下手機,一點四十。 已經這么晚了。 阮胭回復他:“有什么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