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之隕罪書_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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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暫時沒有別人經過,花崇停下腳步,輕輕靠在墻上,疲憊地閉上眼,不由得想,二十年前如果余俊和屈笛沒有被傷害,他們的人生,以及他們的家庭是不是就是另一番景象? 答案是肯定的。 折磨重案刑警的,從來不是沉重的破案壓力,以及由此而來的超負荷工作,而是當你偵破了一起命案,卻發現命案背后藏著一群無法被法律制裁的人,發現當初的受害者成為加害者。 走廊的另一端傳來拖拉的腳步聲。 花崇睜開眼,看見兩名警員正帶著屈笛走過來。 付軍河承認殺死余俊和胡彤,交待了大量細節,但屈笛和張蕊芬作為重要相關者,也必須接受問詢。 屈笛仿佛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正在好奇地張望,走走停停,而兩名警員沉默地等著他。 從花崇身邊經過時,他看向花崇,竟是“嘿嘿”笑了兩聲。 花崇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付軍河在審訊室里的樣子,還有那一把嘶啞的聲音,“我認罪,但是請求你們不要告訴屈笛真相。這是我身為父親,能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br> 第62章孽愛(20) 案情已經明朗,但付軍河與“恨心殺手”背后的黑霧卻不是一天兩天能夠驅散。兒童性侵,尤其是鄉鎮地區的兒童性侵,需要的不僅是警方的努力。 特別行動隊尚未離開謙城,汪小春卻要回去了。離開之前,他來到市局,想見花崇一面。 “余俊不在了,我回去之后,就把舞蹈工作室解散掉?!迸c第一次面對花崇時相比,汪小春顯得更加平靜,“我和余阿姨商量過了,余俊留下的錢,還有工作室剩下的錢全部由我打理,作為兒童侵害受害者的心理輔導基金?!?/br> 說到這里,汪小春的聲音輕輕顫抖,眼尾泛紅。他揚起臉,望著天花板,用力吸了口氣,才繼續道:“社會在進步,像我和余俊,還有屈笛這樣的受害者應該越來越少。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想,如果當初余俊他們能夠說出來,坦然面對這種事,周圍再多一點寬容,少一點議論,悲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花崇輕輕嘆息。汪小春說的,又何嘗不是他,還有特別行動隊、謙城警方思考過的事?當年有罪的并不是余俊和屈笛,而是傷害他們的成年人,可是因為害怕被議論,張蕊芬和付軍河不讓他們說出來,甚至還對他們灌輸“你們也有錯”這樣的觀點。 他們有什么錯? 他們是徹頭徹尾的無辜受害者! “我和余俊經歷過一樣的事,他的一切迷茫,我都感同身受。如果倒回去,我也許還是沒有辦法勇敢說出來?!蓖粜〈赫f:“因為那時候的我,只是一個弱小的孩子?!?/br> “但現在我長大了,我有力量去幫助那些弱小的孩子?!蓖粜〈旱难壑虚W爍著淚光,“我想余俊也一定想幫助那些孩子,否則他也不會一次次在直播里呼吁粉絲關注兒童侵害。他這人其實很矛盾,開個幫助孩子們的賬戶還要用我的名字。他心里還是有陰影,他驕傲又自卑,不愿意讓別人知道曾經發生在他身上的事吧?!?/br> 花崇點頭。驕傲又自卑,這的確是余俊的真實寫照。 “那么他想做的事,就由我來繼續做吧?!蓖粜〈耗ǖ粞劢堑臏I水,“基金以他的名字命名,旨在為受害者提供心理援助。將來有能力的話,還要協助警方將加害者繩之以法?!?/br> 最后,汪小春站起來,“謝謝你們找到了殺害余俊的人?!?/br> 花崇也站起來,“這是刑警的職責所在?!?/br> 但凡涉及兒童的案子,就讓人輕松不起來。謙城這一系列案子的嫌疑人和被害人雖然都是成年人,可他們被侵害時卻都不滿14歲,加害者和社會、家庭一步步將他們推入深淵,即便已經過去二十年,仍讓人難以釋懷。 裴情等人先行回到首都,花崇給沈尋打了個申請,與柳至秦在謙城多留了幾天,一是為幫助謙城警方處理后續事宜,二是看看當地怎么安排屈笛。 屈笛精神狀態時好時壞,當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殺死了余俊時,眼神清明,不久淚水掉了下來。 “死了,死了……”他輕聲說著:“小俊死了,小俊沒有了?!?/br> “我們會將屈笛送去北久市,那兒有省里最好的心理醫生?!饼彨I搖了搖頭,“作為警察,最無奈的就是沒有辦法還受害者一個公道,現在只能寄希望于心理醫生能夠幫助他走出來?!?/br> 花崇說:“龔隊,你們辛苦了?!?/br> 在偵查中,特別行動隊提供了至關重要的思路,但龔獻等當地警察也非常辛苦,因為想法需要落到實處,特別行動隊只來了六個人,絕大部分落實工作都由當地警察配合。 每個人都為破案盡了最大的努力。 柳至秦訂了下午的航班,花崇還在刑偵支隊,他已經在宿舍收拾好了兩個人的行李。 來的時候帶了幾件襯衣,馬上要走了,除了第一天穿的那件,其他的襯衣動都沒有動過。這段時間他要么穿花崇的T恤,要么穿在街邊買來的工字背心,現在它們都互相挨擠著,等待行李箱被合上的一刻。 花崇在辦案的時候看似絕對冷靜,但其實是個很感性的人,偶爾情緒會受到一定影響。這幾年好歹算個領導了,花崇掩飾得很好,一般不會表現出來,但是柳至秦總是能感知到他的低落。 就像余俊的案子水落石出之時。 柳至秦覺得,自己比花崇冷血許多?;ǔ缪劾镉泻芏嗳?,看得見許許多多的疾苦悲歡,他卻獨獨只看得見一個花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