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而她聽著小小地容敬應和,嘴角的笑容越發上揚。 三人行了不足一盞茶的時間便到了容家門前,容敬拍門之后,一個老婦人打開門,一見容歆,眼中頓時激動起來,“容歆?!你、你……” 院中的容大聽到她的聲音,匆匆走了過來,驚喜地看著站在門外的女兒,“歆兒,你回來了?快進來!” 容家一家六口皆在,還有容歆從未見過的大侄兒容譽,他的樣貌,相較于容敬,更像葉氏一些。 而容歆瞧著除容盛以外眾人的神色,便知容盛并未將赫舍里家的事說與他們聽,否則以容大和丁氏的重兒輕女,恐怕不會如此喜多于驚。 經希并未隨容歆進去,反而到了容家門口便回到馬車上去。 容歆念著他口中所說“旁的事”,一進去便與眾人道:“我此番出宮還有其余事,不便多呆,有些話先與容盛說?!?/br> 容盛立即便帶著她進里屋,毫無芥蒂地問:“jiejie,您有事吩咐便是?!?/br> “你不怪我?” 容盛搖頭,“jiejie說過,不會害我?!?/br> “身契我以拿回,奴籍也消了?!边€不等容盛欣喜,容歆又道,“但是我對你不滿意?!?/br> “jiejie?” 容歆想起剛剛見到葉氏時,她那一身的行頭,并未指責她,而是對容盛嚴厲道:“枕邊人做了何事,我不信你未能察覺分毫,別人的錢財豈是那般容易收的?” 容盛垂下頭,自責道:“是我未能約束葉氏,請jiejie不要怪她?!?/br> “太子未怪罪,我可以暫且將此事放過,但是……”容歆極嚴肅道,“但凡再有下一次,她兩個孩子也沒什么前程了?!?/br> 膽大妄為的人倘若沒有忌諱,便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兩個孩子全都讀書識字,必定是期望極高,葉氏定然不敢拿他們賭。 容歆拿出新的戶籍,輕聲道:“容盛,孰重孰輕,想必無需我多說,你們估量清楚?!?/br> 他們說完,容歆再面對父親母親時便全程笑吟吟地,告辭離開時,還當著容家一家子的面,說起容盛的前程,并且答應過些日子會再來一趟。 容歆在容大和丁氏的依依不舍中踏上馬車,立即便對經希道:“去哪兒?” “自然是好去處?!?/br> 經希對侍衛說了一個地址,然后便問容歆:“還以為容女官要敘舊良久,怎地這般快便出來了?沒對親弟弟訓斥一番?” 馬車啟行,容歆透過馬車窗向容家人點頭示意,隨即輕聲道:“何必訓斥?如今他們從赫舍里家出來,能夠倚靠的只我一人,但凡腦子清楚些地,也該知道怎么做?!?/br> “如若不清楚呢?” “更加無需斥責?!?/br> 容盛這么多年,其實一直還算清醒,否則當初太子提及時便不會那般輕描淡寫。 而葉氏……許是容歆一開始便對她期待不高,是以除初聽說時有些生氣,現在再提及,心中其實沒有多少波瀾。 若非她選擇了這一條路,容家根本不會在太子或者索額圖的眼中留下痕跡,哪怕現在,容家依舊是小人物,根本翻不起大的風浪。 她從前幾次三番嚴詞提醒容盛,今日卻是最后一次。 為子孫計,消奴籍勢在必行,但是平常百姓無所倚靠,知足常樂者尚且過得下去,可容家曾經背靠過赫舍里家這樣的龐然大物,用不了多久便會見識到世道的無情。 葉氏會乖巧的,容歆毫不懷疑。 而經希不是看在容歆的面上,也根本不會對容家另眼相看,遂也不再提及。 馬車緩緩停在一處宅院前,容歆駐足在正門前,不解地看著經希,“郡王,這是……” “這三進的宅子,以后便是你的私產?!?/br> 容歆微微蹙眉,并不向前。 經希走了幾步沒聽見她的腳步聲,回頭,一副險些忘了的神情,解釋道:“容女官四十壽辰在遵義潦草度過,這是壽禮?!?/br> 壽辰,壽禮…… 容歆頗為頭疼,禮雖豐厚,但并不教人很開心。 而經希又補充道:“容女官莫要誤會,本郡王當然不會無緣無故送你宅子,這是太子殿下去年命我為你置辦的?!?/br> 容歆一聽是太子送她的,頓時便迫不及待地踏進宅子里,瞧著宅子既雅致又寬敞,總之是哪哪兒都好。 倒座房住著一家四口,看宅子做些雜事,容歆瞧著他們頗有幾分眼熟,一問才知,竟是當初訥敏陪嫁莊子上的人,太子特地選到此處。 經希坐在正廳里,吊兒郎當地翹著二郎腿,瞧著她四下走動,道:“同樣是壽禮,知道是太子殿下送得,容女官倒是更歡喜?!?/br> 容歆笑道:“這是自然?!?/br> 她還年輕呢,壽禮二字從經??谥姓f出來難免教人多想,太子便不一樣了,太子是對她的一片心意。 明晃晃的雙重標準,但是容歆樂意。 宮門關閉之前,容歆回到毓慶宮,太子一見她便笑著問道:“那宅子姑姑可喜歡?” “極喜歡,殿下有心了?!?/br> “往后姑姑在宮中住得膩了,便去外頭住幾日,微末權力,我這個太子理應有?!?/br> 宮中有宮中的規矩,不是容歆能輕易打破的,而且太子和太子妃尚且居于這逼仄的東宮,她無法心安理得地去宮外常住。 不過太子的心意,容歆心領。 第133章 康熙回宮, 病情尚未痊愈,便決定按照御醫醫囑暫時閉于乾清宮不出,而朝事依舊由太子代理。 不過一些需要皇上御批的折子, 太子胤礽還是經得皇阿瑪首肯,送到了御前。 而索額圖乞休的折子平攤在御案之上,康熙面無表情地看著,良久, 提筆朱批了一個“準”字。 這是太子經過思量之后做出的決定,無論康熙對此結果是否滿意,他都決定給予太子這個權力。 然索額圖擅作主張之事,看似已經風平浪靜,實則并未完全過去。 康熙依舊對太子的能力極為認可, 但他越是看重太子, 越是對太子特殊, 便越無法容忍他和太子的父子之情上有一絲一毫的蒙塵。 哪怕明知太子非主謀之人,康熙無法控制地開始用更加嚴苛地目光審視太子,他理智上并不愿任由心中的芥蒂放大, 便以太子代政唯有,回絕了他侍疾的請求。 太子自不能違背皇阿瑪, 回頭便要求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帶著幾個年紀稍長的阿哥輪換侍疾。 三阿哥應得爽快, 原本和四阿哥分好各自帶著三個弟弟在皇阿瑪床榻前侍疾, 卻占了四阿哥幾人的時間, 端藥送水, 好不殷勤。 眾阿哥們表孝心的機會并不多,是以三阿哥此舉, 著實教其他人的母妃心生不滿, 而其中唯有五阿哥胤祺和九阿哥胤禟之母——宜妃郭絡羅氏, 敢當眾嘲諷榮妃馬佳氏幾句。 榮妃自是不會讓著她,不過兩人爭鋒相對也不是一日兩日,后宮眾妃全當笑話一般看看便罷。 至于貴妃鈕祜祿氏和惠妃吶喇氏,惠妃一心掛念著在戰場上的大阿哥和待產的兒媳婦,懶得關注她們的事。 貴妃呢?如今掌著宮權,兒子又才十歲,不在意博皇上這點歡心,更何況她還要照看赫舍里·珂琪,更不摻和。 德妃烏雅氏倒是有兩個稍長的兒子,只是她的永和宮如今與冷宮無異,心力全無。 前線戰事吃緊,朝內也不曾安生,連太子也忙得通宵達旦,這便顯得后宮中其他人十分清閑。 容歆偶爾陪著太子妃去御花園散步,每次皆會碰到一二后宮嬪妃,其中以榮妃的次數為最。 榮妃想與誰親近,表現出來便是口無遮攔,教人對她放松警惕心。 “傻兒子如今也知道討好皇阿瑪了,總算學得我這個額娘的一分聰明勁兒?!?/br> 容歆和太子妃:“……” 該如何說呢,倘若論起誰在宮中活得恣意,她確實是頭一號的,想要做到這一點完全沒腦子是不可能的,所以她說得也不算錯。 但無語還是免不了的。 容歆消息靈通,自是不會漏了后宮這些事,偶爾便會閑話家常一般說給太子妃解悶兒。 榮妃她們這些事乍看如熱鬧一般,但從中能夠看出后宮各妃之間的關系,多多少少也可影射前朝。 就像佟佳氏逝去時未能在封號上再進一步,直到康熙謁陵時方才追封她為皇貴妃,前朝佟家難免擔心圣心不在,此番是抱著立下汗馬功勞之心上戰場的。 納蘭明珠、納蘭性德父子同上戰場,恐怕也有立功之意。 而太子妃是個極靈秀的姑娘,從不需她多說便能想到其中關竅,甚至聞一知十,教容歆極為欣慰。 與此同時,清軍和準噶爾軍于烏蘭布通兩軍對壘,戰事一觸即發。 撫遠大將軍福全和安北大將軍常寧各領一路兵馬,裕親王福全率領的左路軍拖延住準噶爾的大軍,恭親王常寧率領的右路軍則預備尋找突破口配合夾擊。 帥帳之中,裕親王福全將一切安排妥當,唯獨大阿哥胤褆,安置在大軍之后,離主戰場極遠。 大阿哥對此安排并不滿意,卻也深知戰場上應聽主帥命令,是以并不以阿哥之身作出要求,而是以副將的身份,強烈請求作為前鋒出戰。 “皇上命我為副將,絕非為了教我居于后方安享戰果,是以,請將軍應允末將為前鋒,上陣殺敵?!?/br> 福全無奈,皇上是命大阿哥為副將,但也隱晦地教他保證好大阿哥的安危,戰場無眼,如何保住性命?自然是不沖到戰事激烈之處最為穩妥。 納蘭明珠出言相勸,其他將軍也紛紛請大阿哥以自身安危為重,言語間接皆表露:“戰場非兒戲,請大殿下三思?!?/br> 大阿哥或許不知道他們為何而勸,或許全憑一腔熱血,當著眾將領的面,再三請求出戰,言辭極堅定。 營帳內眾多將領看著,福全無法,只得應允。 然大阿哥頭一次上戰場,并非身經百戰的將士,因此福全并未如他所愿任命其為前鋒,而是安置在佟國綱麾下,納蘭性德等人亦調至此列,名為合理調配,實為保護大阿哥安危。 及至進攻之時,大清的將士們皆著鎧甲,肅殺之氣溢于身外。 烏蘭布通是一座小紅山,南為不可攀登的陡峭山壁,北邊的陡坡也是易守難攻,西為河流。 原本福全早已了解清楚地勢,做了萬全的準備,對于這一戰的勝利勢在必得。 可等到了戰場,才發現準噶爾軍在山腳下的密林之中將數萬頭駱駝相連,駱駝背上再加箱垛,皆蓋上浸了水的毛氈,以此形成一條嚴密的防線。 準噶爾軍的帥帳就在山頂,而噶爾丹就在其中,抓住統率即可大挫準噶爾軍的士氣。 福全下令進宮,戰鼓敲響,眾將士們奮勇向前,殺聲震耳欲聾。 大阿哥初次面臨此等場面,心中顫栗的同時越發激起血性,也與大清的將士們大聲喊“殺”沖向前方。 然而準噶爾軍隱藏在駱駝之后,居高用火器攻擊下方的清軍,左路軍自下而上進攻,寸步難行,十分不利。 福全幾次下令發動進攻,依然無法攻破準噶爾軍用駱駝圍成的城墻,士氣不免有幾分低落。然戰場之上,越是如此越不可退卻,否則士氣大減,福全作為主帥,依舊連連下令將士們進攻。 一時間炮聲震天,硝煙四起,血流成河。 幾次之后,左路軍的將領們便發現,較之準噶爾軍,他們不只是地勢上不占優勢,火器亦不占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