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范逸這才斂目。 雖然他亦不喜歡范逸,但知輕重。 阮奕才在京中露面,若是任由褚進這群人這么鬧,真鬧出事情來,母親這里還需善后。 阮奕是宴叔叔的半個兒子,是陛下看著長大的。 若是此時生了事端,陛下怕是要動怒。眼下巴爾隱隱有南下跡象,陛下正在cao心巴爾之事,加上早年在外征戰,早前他入宮看陛下和母親時,陛下舊傷復發,母親正宣了太醫入宮。 此時,還是不要給陛下和母親添堵得好。 …… 馬車依次在獵場中門停下,先有內侍官核對身份,又分別有禁軍和宮中女官在兩處仔細檢查。 等入了獵場中門,又有旁的內侍官領著眾人去營帳處。 趙錦諾意外,四人一個營帳,她與趙琪竟未同王家姐妹分在一處,而是同沈家姐妹二人分在一處。 洪家姐妹二人是大理寺卿沈洪青的女兒,jiejie喚作沈綰,meimei喚作沈妙。 趙錦諾早前并未見過她二二年,但內侍官領著去營帳的一路,趙錦諾便發現二人很和善,也很好相處。 趙琪亦喜歡她們二人。 男子和女眷的營帳分在大帳兩側的,大帳中有一片寬闊的空地是設宴用的,明晨也會在這里開始月牙湖狩獵。 趙錦諾早前并未參加過這種場景,其實心中隱隱有些說不出的期許。 內侍官將四人領到帳外便告退,帳外有宮女值守,內侍官也提醒若有需要,可尋這些宮女幫忙。 待得趙錦諾幾人入內,內侍官朝值守的宮女輕聲叮囑,“范侯關照趙家大小姐,仔細些伺候?!?/br> 宮女心中有數。 待得內侍官離開,宮女便端了茶水入內,依次放在四人跟前,亦朝四人道,“陛下和娘娘今日晚些才會到,沒有安排今日晚宴。明日才是狩獵正日,今日安排了溫泉洗浴,若是歇息好,便可隨奴婢先去?!?/br> 趙錦諾幾人應聲,宮女便福了福身,先退了出去。 月牙湖有溫泉,趙錦諾和趙琪都未聽過。 沈綰和沈妙姐妹二人早前便來過,就朝趙錦諾和趙琪說起,月牙湖是有溫泉的,因為有地脈在,所以除卻溫泉,就連月牙湖的水其實也是微暖的。 早前狩獵多在秋冬,秋冬狩獵前泡泡溫泉是最舒服的。 眼下是夏日,應當去的人不多。 沈綰和沈妙姐妹二人便不準備去。 趙錦諾早前在新沂時時常去,但趙琪早前在乾州,從并未泡過溫泉,兩人四目相視,趙錦諾從對方眼中看到期許。 …… 因得內侍官早前的提點,宮女對趙錦諾很是照顧。 一路領趙錦諾和趙琪二人去月牙湖的溫泉的路上,說了不少月牙湖溫泉的事。譬如月牙湖溫泉很大,劃分了男女兩處。溫泉里分了不同的小泉,添加了不同的藥材,但每一處泡的時間都不可太長,最好一炷香內的時間,現在是夏日,不到一炷香會更好。只是有一處是深泉,若是不會水,便不要去。 趙錦諾應好。 等到了溫泉處,才曉沈綰早前說得不差。 炎炎夏日里,愿意來溫泉的人很少。 整個溫泉苑中,似是只有她二人。 趙琪不禁唏噓,“姐,那我們呆會便走吧?!?/br> 趙錦諾莞爾應好。 好在已經入夜,日薄西山后,并非像白日里那么熱,趙錦諾泡了幾處池子,也差不多覺得放松了。 只是又陪了趙琪呆了一些時候。 兩人都未在溫泉池中停留太久,約莫小半個時辰,便起身換了衣裳往回走。 剛走出些許時候,趙錦諾摸了摸袖袋中,似是裝了碎玉的那枚荷包落在更衣處了。 這是娘親留給她的東西,她不能丟。 趙琪見她緊張,趙錦諾亦朝宮女道,“我的荷包似是落在更衣處了,里面有緊要的東西,勞煩先送我meimei回營帳,我稍后攆上?!?/br> 這一路都有燈火,每隔一處都有禁軍把守,其實安全。 宮女見她著急,便應聲。 趙錦諾小步快跑折回,離得倒是不遠。 溫泉門口值守的禁軍見了他,循禮問候,趙錦諾歉意道,“東西落里面了?!?/br> 禁軍沒有多為難。 趙錦諾很快在更衣處尋到早前掉落的荷包,打開看,里面的碎玉還在,趙錦諾欣慰嘆了口氣。 循著沿路返回,只是走著走著,覺得這條路似是方才不曾走過。 先前光顧著跑回來尋荷包,此處似是并不是早前哪條路…… 好在周圍燈火通明,亦不會有害怕擔心之處,每隔一段時間還會有禁軍巡查,她即便真尋不到路,也能找巡查的禁軍幫忙。她沿著燈火和小徑繼續往前,卻發現走到了一大片廣闊的湖面處。 趙錦諾心中嘆了嘆,她竟從一處小徑走到了月牙湖這里。 同營帳是兩個方向,難怪覺得路不通。 這處地方應當最是隱蔽的路。 只是人到了月牙湖跟前,很難移步。 月色很美,月色下的月牙湖更美。 清風晚照里,寬闊的湖面似是攏上了一層清暉。 清暉下層層漣漪,泛著微光,一層推著一層,在湖面上輕輕泅開,既寧靜又動人。 早前新沂便是臨水。 她覺得親切又熟悉。 忽得,想起方才聽領她和趙琪去溫泉的宮女說起過,月牙湖一帶有地脈,所以,連月牙湖的水都是微暖的。 她心中好奇,遂尋了臨近處上前。 半蹲下身,用指尖輕輕觸了觸湖面。 倏然,指尖上淡淡的溫和暖意傳來,她笑了笑。 果真是暖的,只是不如早前的溫泉那般暖,但一分寒涼都未有。 趙錦諾伸手撫了撫水,稍后,正準備拎起裙擺起身,去聽得前方遠處似是有人半嗆著水,半喚了聲“救命”! 趙錦諾微怔。 這聲音不大,她亦未第一時間見到人在何處,只聽到是男子的聲音…… 湖面太過寬闊,在月光下泛著微光,一時竟看不清人在何處。 周遭沒有巡查的禁軍在! 趙錦諾拎起裙擺起身,循著方才那聲音沿著湖邊看去,應是已半嗆了水。 這聲音越聽越覺有些熟悉,趙錦諾攥緊了掌心,似是…… 阮奕! 她整個人如怔忪一般,加快腳下腳步。 “救命……咳咳……”這聲音越加讓她確認是阮奕! 就是阮奕! 阮奕不會水??!趙錦諾驟然想起這一出。 早前在乾州江船上,阮奕去攆大白的時候,郁夫人就擔心說起過怕他落水,當下,趙錦諾心跳不停。 聲音越漸微弱,趙錦諾心驚。 方才在月光下見到的人影,似是眼下在湖面上都沒了蹤跡。 趙錦諾心底似死死揪起,卻在慌神剎那間,見湖面上小小的白色一團在撲騰。 大白? 大白是同阮奕一處的。 阮奕不會水,已經沉下去了! 趙錦諾顧不得這么多,跳入水中。她自幼在新沂,通水性,而月牙湖的水并不涼,只是不知深不深。 她循著大白的方向游去,心底似是砰砰砰跳個不停,似是手腳都有些不聽使喚,想起心中那雙清楚明亮的眼睛,似是當下就慌神作一團。 阮奕…… 虧得月色透亮,月牙湖邊上的燈光亦不昏黃。她見到阮奕,似是一顆心都要躍出胸膛,她伸手夠住他,但是水下發不出聲音,氣泡自鼻息往上躥起,她扶住他拼命上游。 他很沉,又失去意識,她托著他其實吃力。 待得終于浮出水面,她重重喘了口氣,又喚了聲,“阮奕!” 他失了意識,嘴角還在往外吐著水。 趙錦諾攬著著他好容易游到近湖邊,才扶著他側身躺下。 阮奕心跳聲尚在,身子一側,還在繼續吐水。 嗆水之人要透氣,趙錦諾撕開他衣領讓他好通氣一些,周遭沒有旁人,她咬了咬唇,捏住阮奕鼻子,深吸一口氣,俯身將氣吹到他嘴里,待得他胸口鼓起氣息,她再用手按壓他胸前。 阮奕還是未醒。 “阮奕,別嚇我,快醒!”越昏迷得久,失去意識越久便越容易醒不過來。 趙錦諾沒有停下,還是如此循環往復,給他灌氣,按壓,只是心中越來越慌,手中亦越來越沉。 反復五六次,似是還不見效。 “阿奕……”她眸間氤氳,聲音都有些顫,手中的動作也越漸吃力和緩慢。 “大白兔,快醒過來……怎么不聽話了?”她伸手撫上他臉頰,眸間不覺兩行清淚,喉間哽咽,“你再不聽話,我不喜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