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倘若他現在不抓緊時間跟她在一起,可能直到死去,都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依偎在別人的懷里。 這個“別人”,還極有可能是他的下屬,雅各布。 想到這里,謝菲爾德皺皺眉,不自覺掐了一下安娜緊繃卻柔軟的腰。這個迷人精立刻順勢躺倒在他的腿上,發出一聲叫人心中蠢動的痛吟。不知是天氣過于悶熱,還是少女的體溫本就那么guntang,他不得不扣住她的手腕,將這個熱烘烘的女孩推開一些。她卻像被撓癢似的嬉笑起來,翻滾回來,頭發是濃密細軟的動物毛,輕而妖媚地拂過他的手臂。謝菲爾德表面上沒什么表情,手指卻顫栗了一下。 雅各布從二樓走下來時,剛好撞見這一幕。 這時,他鐘情的少女突然坐了起來,摟住謝菲爾德的脖子,垂下頭,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話。 她不知說了什么,謝菲爾德的表情一下變得冷硬極了,聲音也失去了溫度:“下去!” 任何一個熟悉謝菲爾德的人,都會被他這副神情嚇得心中一顫,即便是雅各布也不例外。安娜卻瞇起眼睛,咬著下嘴唇,繼續在他的耳邊說話。雖然聽不見她在說什么,但看她那調皮、興奮的眼神,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話。最后,她被謝菲爾德推到了沙發上。 謝菲爾德站起來,背對著她,理了理袖口和衣領。這么炎熱的天氣,他居然取下衣架上的薄外套,披在了身上。雅各布頓時明白過來,他的先生剛才為什么神色那么冷硬了。他對安娜有了反應。有反應很正常,是安娜的反應太不正?!粌H沒有像正常女孩那樣害羞,還笑嘻嘻地調侃先生,難怪會被謝菲爾德一把推到沙發上。 謝菲爾德系上薄外套的扣子,大步走過來,用下巴指了指二樓。雅各布立刻會意,跟在他的身后。走到一半,還能聽見安娜歡快、毫無羞怯的笑聲:“柏里斯,晚上我想和你睡覺!” 謝菲爾德頭也不回,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的示愛,雅各布卻看見他垂下來的一只手,握成了拳頭,越攥越緊。 至于雅各布本人,倒沒什么感覺,反正他早就下定決心,要離開安娜。 —— 吃太多的結果就是,直到凌晨一點鐘,安娜才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 她做了一個非常幸福的夢。夢里,謝菲爾德接受了她的心意,還主動親吻了她的嘴唇。雅各布站在旁邊,露出父親般欣慰的笑容,答應她,以后會以她父親的身份,出現在她的婚禮上,把她的手交給謝菲爾德。 就在她開始試穿婚紗時,一陣強烈、酸脹的尿意驟然襲來,硬生生把她弄醒了。 安娜坐起來,揉了揉迷蒙的眼睛,一看時鐘,才凌晨五點鐘。她不想離開被窩,但這尿意實在太過兇猛,只好不情不愿地去上了個廁所。 經過臥室門時,她聽見門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黎明時分,天空還是紫灰色,誰會在這個時間走來走去呢? 只有可能是小偷。 安娜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再加上這棟別墅里,住著兩個最關心和最寵愛她的男人,她立刻脫下拖鞋,握在手上,猛地打開房門:“讓你偷——” 話音未落,她對上了雅各布有些驚愕的臉龐。 安娜怔了怔:“雅各布叔叔……”她上下打量他一眼,見他穿戴整齊,手上提著行李箱,一副準備出遠門的模樣,“你要去哪里?你不是才回來嗎?” 雅各布本想悄無聲息地離開,特地選在凌晨五點鐘出門,沒想到還是撞見了安娜。 是命運不讓他離開嗎? 不,要是命運不讓他離開的話,就不會讓他看見白天那些畫面。 回想起安娜親近謝菲爾德的種種舉止,雅各布看了安娜一眼,沒有言語,轉身朝樓下走去。 安娜沒有睡醒,腦子還有些發蒙。她不明白雅各布為什么要走,他們不是已經和好了嗎?就在昨天,他還接她放學,關心她是否暈車,帶她去看了她最喜歡的音樂劇,給她買了一大堆精心準備的小玩意兒……這才過去多久,他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一言不發地準備離開。 她不想失去雅各布——她已經失去一個親人了,不能再失去一個了! 安娜激靈似的反應過來,連拖鞋都來不及穿上,光腳跑過去,拽住他的手臂:“回答我的話,你要去哪里?” 雅各布卻頭也不回,拖著她和行李箱,繼續往前走:“松手,安娜?!?/br> “要我松手可以,你告訴我,你要去做什么,什么時候回來……你不要一句話都不說……”她都用上了哭腔,他卻還是一言不發,沒有回頭,這下她真的慌了,真的急了,眼眶發熱,喉頭發哽,“你不要走好不好?有什么事你讓其他人去做,好不好?求你了……要么你告訴我一個時間,告訴我你什么時候回來,明天還是后天……不要這樣一句話都不說,求你了,不要這樣一句話都不說……” 雅各布狠狠閉了一下眼,非常慶幸還是黎明,天色并沒有完全亮起來,不然看到她的淚水,還怎么狠得下心離開? 他深呼吸了一下,竭力用冷冰冰的口吻說道:“松手,安娜?!?/br> “我不——!”她扯著他的行李箱,尖叫一聲,卻不是她慣用的那種撒嬌式的尖叫聲,而是顫栗的、惶恐的尖叫。她是真的不想他離開。 雅各布用盡了渾身上下的力量,才沒有轉身幫她擦去淚水:“安娜,聽話,松手?!?/br> “——我不!你告訴我原因……”她的哭聲簡直像個小孩子,那種無憂無慮、受盡溺愛的小孩子,才會像她這樣毫無顧忌地大哭,“求你了……不要走,不要像我mama那樣離開我……求你了,至少告訴我一個原因?!?/br> 他能告訴她什么原因呢? 他愛上她了,像男人愛上女人一樣愛上她了,所以才不得不離開她? 雅各布閉上眼睛。 他能感受到她的痛楚,她每抽泣一下,他的胸腔都會以更深沉的哀鳴回應她。 離開她,他比她更痛苦。但是,他必須離開。他沒有勇氣也沒有理由繼續留在她的身邊。 等他什么時候忘記這段感情了,或許就會回到她的身邊。只是,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忘記對她的心動,可能一年,可能兩年,可能十年,可能一輩子…… 他沒辦法給她一個明確的承諾。 至于離開的理由,沒必要告訴她。告訴她,她又能做什么呢?除了感到震驚或煩惱,她不會有別的反應。所以,沒必要知道他的心意,和他一起煩惱。 就當是他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雅各布深深呼吸,握住安娜攥著行李箱的手。她的手是那么小巧,那么溫暖,仿佛只要他大力握住不松開,就能永遠將她攥在掌心里。 他的力量比安娜要大太多,幾乎是輕而易舉地掰開了她的手指。但很快,她又撲上來,抓住他的手臂和行李箱,他只能捏住她的手掌,再一次把她的手指掰開。 下一刻,他的手背一痛,這個小潑婦居然毫不留情地咬了他一下。他不得不松開手。她抱著他的行李箱,連連后退,一屁股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喘著粗氣,怒視著他:“我不準你走!” “安娜!”他也有些火了。 她一扁嘴,像受過訓練的感情騙子一樣,又帶上了哭腔:“我不是不讓你走……我知道你有你的工作,我只是想知道,你要去哪里,什么時候回來……這么簡單的問題都不肯回答我嗎?還是說,你打算永遠不回來了?”她吸了吸鼻子,抱住膝蓋,單薄的肩膀微微抽動,他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幾乎要心軟了,“我不是想阻止你工作,我只是想知道,你要去哪里……對不起,我可能太激動了,你不知道,我mama就是這樣離開我的……” 其實,留下來也沒什么。一個是他心愛的女孩,一個是他敬重的長輩,她和謝菲爾德在一起,總比和其他人在一起好。 雅各布嘆了一口氣,剛要說話,就在這時,二樓金黃色的壁燈被打開,謝菲爾德穿著垂至膝蓋的睡袍,走了出來。 安娜看見謝菲爾德,立刻不再看他,甚至連話都不再對他說:“雅各布為什么要走啊……你能不能讓他留下來?” 只要謝菲爾德出現,哪怕他馬上就要離開,她也會望向謝菲爾德。 他永遠不會是她視線的中心。 留下來的沖動消失得一干二凈,雅各布抬起頭,望向謝菲爾德,用口型說道:“先生,拜托了?!?/br> 謝菲爾德沒有回答,卻慢慢走下來,牽起安娜的手。 安娜眨了眨紅腫的眼睛,稀里糊涂地跟謝菲爾德走上樓。雅各布趁機拿過行李箱,轉身朝別墅大門走去。 幾乎是同一時刻,樓上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哭叫聲又響了起來,安娜哭泣著,嗚咽著,亂蹬亂踢,想要從謝菲爾德手上逃脫,但是無濟于事。于是,她不假思索地亂罵著謝菲爾德,罵他是個討厭的壞人、不要臉的騙子、助紂為虐的幫兇。她的肺活量優秀得出奇,一邊嚎啕,一邊還能滔滔不絕地罵人,想必以后肯定能成為一個出色的演員。 想到這里,雅各布不禁露出一絲微笑,但那微笑很快就消失了,因為安娜的哭聲還在他的耳邊回響,直到他走進車庫,坐到駕駛座上,都能聽見她凄慘哀切的哭喊。 他不敢回想她那雙噙滿熱淚的眼睛,一點兒都不敢回想,怕一回想,心就會因此而碎裂。 他只能當作沒聽見,扳動方向盤,將車駛入紫灰色的黎明。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繼續掉落50個紅包…… -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娜女鵝mama養你 8個;薰檸、謾有驚人句、威威一肖是真的、t.s.、不咕鳥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朱利安國王 16瓶;相煎豆腐干 4瓶;iris_sun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1章 安娜沒想到雅各布就這樣離開了, 連一句承諾都沒有留下。 她沒有爸爸,只有一個不著調、做應召女郎的mama,mama還是個隨時會離開的混蛋。 遇見雅各布以后, 她以為自己遇見了親情——在此之前, 從來沒有人告訴她, 別人送她禮物,是為了得到同價值的東西;也沒有人使出渾身解數哄她開心,給她買昂貴不實用的小玩意兒;更沒有人在她生病后,馬不停蹄地趕回來照看她——連謝菲爾德都做不到。 得知布朗女士的死訊時, 她盡管難過, 盡管傷心, 但很快就走了出來,畢竟布朗女士給予她的溫情有限, 就算她想要懷念,也想不出太多的溫情時刻。 但雅各布不一樣, 他切切實實地照顧了她好幾個月??赡軟]人會相信, 她非??释赣H的溫暖, 小時候做夢都希望那個拋棄了她們母女倆的男人能回來,讓她們過上正常、普通的生活,可直到她成年,那個男人都沒有回來。 她雖然不再對親生父親抱有希望,卻仍然渴望父女親情——謝菲爾德盡管也有父親的感覺, 但她愛他,是男歡女愛,更希望他親吻她,撫愛她,像男人一樣與她縱情相愛。 她在雅各布的身上, 寄托了對父親的所有向往,沒想到他最后居然像布朗女士一樣,沒有留下只字片語地離開了。 為什么? 安娜想不通。 她到底哪里做得不對? 安娜自認為不是胡攪蠻纏的姑娘,只要雅各布告訴她,他要去哪里,什么時候回來,怎么聯系他,她肯定會很好說話地放他離開,但他什么都不說,簡直像要一去不回一樣。 讓她更想不通的是,謝菲爾德居然聯合雅各布一起蒙騙了她,這老騙子,叛變的老東西! 安娜轉過頭,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瞪著謝菲爾德。 紫灰色的天空漸漸放亮,從黎明到天亮,幾乎是沒有過渡的,因為太陽的光芒是如此熾烈,只需一點點,就能點亮整個天空。 安娜哭鬧了半小時,雙眼早已腫成了淡紅色的核桃,連睜開都費勁,但她仍然瞪大眼,用充滿怒火和淚水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謝菲爾德,她的目的是為了譴責謝菲爾德的背叛——她原以為他們是一頭的,所以才會求他讓雅各布留下來,沒想到這老家伙早就跟雅各布串通一氣了! 謝菲爾德不知道她把雅各布視作父親,誤會了她的眼神——她在他和雅各布之間,明顯選擇了雅各布。那她昨天是什么意思,這女孩在校園里都學了些什么,只學會了怎么玩弄男人么。 謝菲爾德知道不能這樣去揣測一個乳臭小姑娘,但心中不斷膨脹的妒意,完全擊潰了他理性的頭腦。 他閉了閉眼,竭力冷靜下來,扣住安娜的手腕,朝她的臥室走去:“回去睡覺。今天別去上課了,我等下會幫你請假?!?/br> 要是平時,安娜聽見這種好消息,簡直喜不自勝,但她現在看誰都不順眼,尤其是謝菲爾德,不管他說什么,她都想尖利地反駁。 她繃著滿是淚痕的臉龐,半蹲下來,往后猛拽自己的手腕:“我不——我要去上學!我不要和你這個叛徒呆一塊兒!” 她使出了渾身的力量對抗謝菲爾德,卻還是沒能把手腕抽出去。謝菲爾德的力量大得驚人,鐐銬一般箍在她的手上,她也不想為了另一個叛徒把手腕弄折,但灰溜溜地回屋睡覺,她又不甘心,難過傷心了那么久,必須討到一點兒好處才行! 安娜想跟謝菲爾德談條件,謝菲爾德卻只想讓她服從命令。 他見她像頭倔強的小母牛似的,無論如何也不肯回房,頓了一下,直接走上去,一把將她橫抱起來,轉身走向臥室。 安娜頓時把雅各布拋到了腦后——到了這個地步,就算雅各布回來親自勸架,也不能阻止她和這個老東西較勁。 這老東西太氣人了!放走了雅各布不說,她哭得連眼皮都撐不開了,他卻連一句安慰都沒有,只會讓她回屋睡覺,他難道不知道哭過以后睡覺,眼皮會腫得更加厲害嗎?一點也不細心的老東西! 安娜深吸一口氣,身體使勁兒扭來扭去,兩條腿亂蹬亂踢,想要從謝菲爾德的懷中逃脫。謝菲爾德的手臂卻像鐵鑄一般,始終穩穩地扣著她的膝彎和后背,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他用腳推開臥室門,走到床前,俯身下去,似乎想放下她就走。安娜望著他冷峻的下顎角,忽然惡向膽邊生,摟住他的脖子,重重地咬了上去。 情緒是奔流不息的山洪,她太想要一個發泄口了,也厭倦了他這副幾近冷漠的神色。 她想激怒他,想看他勃然變色,想將他拽進暴怒的深淵,想讓他和她一起欲望的泥塘中翻滾,被不理智的感情淹沒。 安娜緊緊地摟著謝菲爾德的脖子,是一只發狠發狂的羚羊,兩排牙齒狠狠地咬住了他的皮rou,幾乎帶上了一絲獸性。她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直到嘴里全是腥味,才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