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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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大批的人浩浩蕩蕩地走了,水里尋找薛遠的侍衛也跟在后頭離開。等人影幾乎看不見之后,薛遠才收了笑,他雙手撐在地上,幾乎是用著雙臂的力量將自己拖上了岸。 將自己拖上岸之后,他閉了閉眼,緩一緩。 下半身的腿還泡在水里,背上浸透了衣物透出了絲絲縷縷的血痕。還好顧元白已經走了,不然就這幅樣子,被看到了之后,薛遠怎么還有臉說自己是最有用的。 過了一會兒,薛遠緩過來了。他睜開眼,往四角亭一看,就在四角亭中的石凳子之上看到了一面倍為眼熟的折扇。 那是圣上之前拿在手里的折扇,褚衛送給圣上的。應當是過急,這扇子就被扔在這兒了。 薛遠嘴角一扯。 他又休息了一會兒,才撐著地面站起來身。拖著一身的水跡,走到了四角亭里面,薛遠彎腰拿起這個折扇,唰地展開一看,上面的山水畫和提的詩就露了出來。 薛遠看完了,道:“文化人?!?/br> 他似笑非笑,然后撕拉一聲,干凈利落地將折扇給廢成個兩半。 “爺不喜歡除爺以外的文化人?!?/br> 顧元白回到宮殿,讓渾身濕透的侍衛們先下去整理自己。而他則坐在桌前,眉頭深深,若有所思。 外頭傳來通報:“和親王前來拜見?!?/br> 顧元白回過神,“宣?!?/br> 沒過一會兒,和親王大步走進了宮殿。 他直奔主題地問道:“圣上也快要到生辰了吧?” 田福生回道:“回王爺,還有莫約一個多月的時間?!?/br> “過完生辰之后,”和親王道,“圣上已有二十又二,也該有宮妃了?!?/br> 正在低頭處理政務的顧元白手下一頓,抬頭看他:“宮妃?” 和親王看著他的目光好像有壓抑著的怒火,雙拳緊握,“圣上從未考慮過嗎?” 他這個語氣簡直就像是在質問,顧元白的心情本來就有些不好,聞言直接氣笑了,他連臉面都不給和親王留,指著宮殿大門道:“給朕滾出去!” 和親王臉色驟然一變,夾雜著不敢置信,愣愣看著顧元白。 “朕說最后一次,”顧元白厲聲,“滾!” 和親王的表情變得鐵青,他嘴唇翕張幾下,轉身離開了。 顧元白轉頭問田福生:“朕先前讓你們查他,查出什么東西來了嗎?” “沒有,”田福生小心翼翼,“未曾發現出什么不對?!?/br> 顧元白不出聲,過來一會兒,站起身往內殿之中走去,夾雜風雨欲來的火氣,“朕睡一會,半個時辰后再叫朕?!?/br> 第69章 薛遠回到府中,就將身上的這身衣服給脫了下來。 傷處的血已經黏上了衣物,薛遠面無表情,猛得用力,好不容易停住流血的傷處就猛得再次蹦出了血來。 薛遠房里的桌上,都是御賜的藥材。當然,這些藥材并非是顧元白賞給他的,而是顧元白派人賞給薛二公子的。 這些藥材薛遠也沒有用過,他只是擺在上面留著看。 薛遠呼吸粗重,喘了幾口氣之后就讓人叫了大夫。他自己則側頭一看,看到身后一片血rou模糊,都想要笑了。 受了重傷,又跳下了湖,湖水泡了那么長時間,估摸著傷口都要爛了。 但開心。 千金難換爺開心。 等過了一會兒,跟著大夫一同來的還有薛遠的娘親薛夫人。 薛夫人站在門外,高聲道:“薛九遙,你床底下到底放了什么玩意!” 薛夫人一向溫婉知理,在薛府之中完全是不一樣的存在。她這時放開了嗓子含著怒氣的質問,屋里的小廝差點連手里的藥碗都給摔了,整個人懵了。 薛遠懶洋洋道:“玉件?!?/br> 薛夫人怒道:“那是玉件嗎?” “我說是玉件,它就只能是玉件,”薛遠道,“娘看到了?” 薛夫人冷哼一聲,“不止看到了,我還給扔了。你平日里想怎么胡鬧都可以,我與你爹從未管過你。但薛家……你是老大,你怎么能這樣?你已經不小了,早就到了娶親的時候。先前在北疆,我不要求你回來娶妻。但你現在既然從北疆回來了,依我看,還是得給你定個親,多大的人了,怎么能學壞?” 薛遠:“不能扔?!?/br> 但這三個字薛夫人沒有聽到,她自個兒止不住的多說了一會兒,說到最后,又眼中含了淚,拿著手帕擦著眼角,“乖兒子,你好好的。娘會給你看一個好姑娘,等取了親之后,你穩重一些,娘就安心了?!?/br> 薛遠笑了笑:“你敢給我娶,我就敢殺妻?!?/br> 薛夫人的淚頓時就止住了,氣得難受,轉身就要離開。 薛遠提高聲音道:“記得給我還回來?!?/br> 府里的大夫心中好奇,沒忍住問道:“大公子如今也已二十有四了,怎么還不愿意娶妻?” 大公子不娶妻,二公子自然也不能娶妻。如今隨著薛遠的造勢,他名聲好聽的不得了,隨之而來的,薛二公子名聲臭得估計都要娶不到媳婦了。 薛遠閉著眼,不答話。 他笑起來的時候機鋒外露,不笑時又深沉了許多。薛遠相貌俊美,卻同京城里的公子哥兒的俊美不一樣,他有著在邊關多年的軍旅生涯,這些年的戰爭和廣袤而荒涼的草原,在他身上形成了既野蠻自由又壓抑陰沉的矛盾,透著一股子邪肆和刀刃的鋒利勁。 響當當的男子漢,鐵骨錚錚的好兒郎,怕是不缺好女兒想嫁。 大夫瞧著大公子不愿意說,也不再多嘴了。 過了好長一會兒,薛遠才閉著眼睛,跟說著夢話一樣道:“能娶到就行了?!?/br> 大夫說著好話:“薛大公子想娶,依我看啊,就沒有娶不到的人?!?/br> 薛遠悶在枕頭里笑了兩聲,肩背都動了動,然后揚聲道:“來人,拿賞銀來。這話說得好,不能不賞!” 另一頭,和親王從圣上那一回來,就臉色難看地把自己關在了書房里,直到夜里也沒有出來。 第二天一早,和親王妃帶著一碗補湯,盡心盡力地前來探望和親王。 和親王門前無人佇立,應當是王爺特意揮退了人。和親王妃讓侍女上前敲門,叫道:“王爺?” 門里沒人應聲。 和親王妃心中奇怪,擔憂之下,她推開了房門??┲ㄒ宦?,外頭的幾縷陽光從門縫中徑直投到了書房的地上。 書房之中的門窗關得嚴嚴實實,昏暗得有些壓抑。和親王妃從侍女手中接過補湯,自己一個人進了書房之中。 書房有內外兩個部分,外頭并無人影,和親王妃拐到內室,一眼就看到了窩在床上睡覺的和親王。 和親王妃松了一口氣,正要將補湯放下,余光一瞥,卻瞥到了正對著床上的墻面上掛著一幅泛著些微白光的畫,這畫紙實在是透亮極了,在這昏暗的室內,好似能發著光。 和親王妃心中涌起一股子好奇,她輕聲走過去一看,隱隱約約看出好像是一個人的畫像。 和親王都要掛在墻上的畫像,這人會是誰? 光線太暗,和親王妃直到快要貼上畫了,她才看清楚了畫中人是誰。 但看清楚的一瞬間,和親王妃的手就是一顫,手中的補湯“嘭”的一聲重重摔在了地上。 瓷器四分五裂,這聲響將和親王妃震得出竅的心神給喚了回來,她倉皇后退兩步,一回頭,卻對上了和親王的眼。 和親王眼底青黑,攏著被子坐起,沉沉看著王妃。 王妃心肝猛得一顫,心底的寒氣驟起。地上的那片補湯狼狽地濺到她的裙角上,補湯之中的rou塊在慌亂之中被踩成了泥,臟亂又黏糊。 和親王的視線從她身側穿過,看到了墻上掛的畫像上,“王妃進來,都沒人通報的嗎?” 王妃聲音顫抖,抓著裙角的手指發抖,“王爺,外頭沒人?!?/br> 是了,和親王昨日從顧元白那處回來之后,就揮退了隨侍,獨自進了書房之中。 因為心里有鬼,他將書房外的人也遠遠遣走了。 然后獨自一人拿出了這幅畫像。 這不是從平昌侯世子和戶部尚書的兒子手中拿過來的那兩張似是而非的畫作,而是和親王請了人,重新畫的一副畫作。 這畫畫得太好了,他平日里不敢多看。從顧元白那里回來之后,和親王原本在盛怒之下,是想要將這些畫直接給撕了,但一看到畫后,他還是下不去手。 最后終究放棄,將畫掛在了眼睛一抬就能看到的地方,和親王就看著這幅畫,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 書房里昏暗,一聲的響動也無。 和親王妃有些莫名的驚恐。她感覺自己自己好像發現了什么不一般的秘密,但這秘密太過不敢置信,所以她下意識中就將那想法給排除了出去。 但心底深處,已經開始膽顫。 “王爺,”和親王妃竭力鎮定,“妾身……” 和親王緩緩道:“王妃,下次沒有本王的允許,不許踏進書房一步?!?/br> 和親王妃應得極快:“妾身知道了?!?/br> “下去吧?!焙陀H王沉沉道。 和親王妃連忙快步從內室走了出來,腳底的油葷在地上印出一個個的腳印。她越走越急,最后甚至害怕得提裙跑了起來。 房門響起又關上,大片的陽光又被拒之門外。獨留在昏暗之中的和親王,裹了裹被子,又蒙頭蓋住了自己,躺下閉了上眼。 晚膳時,和親王才從書房之中走了出來。 他換了身衣服,眼底仍然是沒睡好的青黑。 飯桌之上,沒有人敢出聲,一時之間只聽到碗筷碰撞的聲音。過了一會,和親王突然道:“圣上的生辰在九月底,和親王府給圣上的生辰賀禮,現在就該準備起來了?!?/br> 王妃小心道:“妾身從兩個月前便開始準備了。讓一百名繡娘居于王府之中,正在繡上一副錦繡山河圖?!?/br> 先帝在時,每年的壽辰都由和親王親自準備。但等先帝一死,顧元白上位后,和親王懶得理這些事。逐漸的,給圣上準備賀禮的事情,就由王妃全權打理了。 和親王聽了一番,覺得沒有出錯的地方,也沒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他皺了皺眉,“就這些了?” 王妃驟然想起在他書房之中看到的那幅畫作,身子微不可見地抖了一抖,“王爺可還覺得缺了些什么?” 王妃多想問一問王爺,為何在書房之中掛上圣上的一副畫作。是因為恭敬,還是因為想念兄弟? 可拿畫上的內容,又怎會是一個兄長該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