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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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雨仙提著魚簍跟上他,沒走幾步,他就冷不丁一頓,鐘雨仙一時不察,肩膀撞上了他的后背。 老神仙脫口而出:“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br> “?” 蘇南禪沒忍住笑了一聲:“所以你以前對我的磕磕碰碰都是故意的?” “不能說故意?!辩娪晗晌⑿?,將少有的嘴瓢圓回來:“那叫情不自禁?!?/br> 說話時,他微微向前傾身,樹影落進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像花枝橫陳的清溪明泉,令人移不開眼。 “嘖?!碧K南禪推開他湊近的臉,“別靠這么近,有事要同你說?!?/br> 鐘雨仙捉住他的手,虛環過他清瘦突起的腕骨:“說?!?/br> 片刻后,鐘神仙照心上人的要求幻化出一身蓑衣斗笠和一把主杖,看著他仔仔細細穿戴好,然后帶著懷念的神色從他手里接過魚簍,把魚竿扛上肩,走進雨幕。 鐘雨仙心念一轉,也給自己套了一身相同裝束,捏著帽檐略顯新奇。 他笑吟吟問:“青箬笠,綠蓑衣?” 蘇南禪回以一抹燦爛笑容:“不如歸家去吃魚!” 簍里的魚緩緩吐出一串泡泡。 首先,我沒惹你們任何人。 …… 蘇南禪難得詩情畫意了一把,回去就著了涼,四舍五入也算是被自己毒奶,除了苦大仇深地瞪著剛熬好的藥,怪不了任何人。 舅舅與舅媽在窗外廊下圍爐煎雪,扭頭看一眼窗戶,見他捏著鼻子灌藥,樂了。 “傻小子,讓你小時候凈逼著我喝藥,現世報了吧?” 話音剛落,舅媽的手就敲上了他的額頭。 “盯你喝藥有什么不對?我也盯過你!” “是是,我說錯了?!本司耸炀毣?,給她盛了半碗酒,“來,喝酒,饞一饞里面那個不讓人省心的?!?/br> 舅媽笑瞇瞇接過。 蘇南禪:“……” 在狗糧味酒香里,鐘雨仙姍姍來遲。他向舅舅舅媽行過禮打過招呼,拎著一個黑色的小瓷壇進屋,赫然為空氣中濃重的藥味貢獻了一張“震驚”表情包。 即使蘇南禪趴在枕頭上宛如死狗,見了他的反應也忍不住笑一聲:“鐘先生也怕苦?” 鐘雨仙謹慎措辭:“只是不習慣?!?/br> 說著,他在床沿坐下,衣袖間籠著清冽的無名香氣,沖淡了浸染在蘇南禪肺腑里的苦澀。 蘇南禪吸吸鼻子:“老神仙,你有沒有學過什么讓人不藥而愈的法術?” “有,不過不適用于風寒之類尋常病癥。法術也不是萬能的?!辩娪晗杀鶝龅闹讣鈸嵘纤~頭,還有些發熱。 蘇南禪貪涼,蹭了蹭他手指,又別過臉打了個噴嚏,難受地鉆進被子把自己捂成蠶蛹。 人生病的時候或多或少有點任性,他皺眉摟緊被子,將鐘雨仙的手抓進懷里捂住,鼓著臉嘟嘟囔囔:“給我捂一捂被子,熱?!?/br> 鐘雨仙瞧著他笑,本想象平常一樣調侃他,卻怕把他少見的撒嬌調侃回去,便只是俯身虛壓著他,讓手放得不那么別扭,另一只手則將小瓷壇放在床頭的矮桌上。 “嘴里還發苦嗎?”他捋了捋蘇南禪汗濕的額發,“我帶了鹽漬梅子,你那個叫陳樹的朋友說這個可解苦味?!?/br> 蘇南禪咂咂嘴,又搖搖頭,平日桃花色的唇瓣現在泛白干燥。 鐘雨仙沒忍住拿食指點了點,起了刺刺的死皮。 這一點點刺撓感令他一怔,猝不及防地對蘇南禪的難受感同身受起來。 鐘雨仙沉吟半晌,就著手臂被他抱住的姿勢換了個坐姿,半倚床頭,手臂一攬,讓他靠入自己臂彎。 袖擺輕軟冰涼,夾雜淺淺的香味,如同在悶熱的被褥間鋪了一層桃花雪,都不用他挪,蘇南禪自己便蠕動著蹭了過去,用臉壓住,轉身,整個埋進他的懷抱,裹著被子蜷成圓鼓鼓的一團。 這是他表明心跡以來,蘇南禪第一次主動親近他,放在平時,他應該會很高興,也很樂意嘴上占占便宜。然而此刻他只覺得憂慮傷懷,比起這些沒緊要的親昵接觸,他更希望蘇南禪舒展眉頭,像平日那樣在自己面前活蹦亂跳地折騰蹦跶。 鐘雨仙嘆了口氣,掌心落在蘇南禪發間輕輕摩挲,用他平生最軟弱的語氣道:“快些好起來吧……”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鐘雨仙作為玄空那一世的少年時期,曾在抄誦經書之余看過幾本雜書,其中就有這句讖言警句。 那時他不以為意,覺得自己入了佛門,從此與這種麻煩又沒好處的感情絕緣。 可巧,鐘雨仙曾經也是這樣想的,然后就在名為“蘇南禪”的這個大坑里絆了個心甘情愿頭破血流。 他曾經是被明天瀾幻影身四分五裂了也能若無其事,可以一邊笑著糊弄敵人一邊找機會報復回去的猛男,自以為罩著堅不可摧的金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直到此刻,蘇南禪用一場風寒便讓他丟盔卸甲。 第35章 番外二 蘇南禪痊愈那天,孟非常托紙靈青鳥送來的重陽酒到了,正好在九九重陽這日,應景得讓人忍不住猜測他是不是故意卡的這個時間。 彼時,他坐在小木屋外的青石上,鐘雨仙在廚房里忙活。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老神仙為愛走進紅塵的第一件事,就是學會了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