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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最終還是把奏折拿過來, 幫他寫了。 猜忌信王, 都是做給旁人看的。 目的是把趙存往謀篡的路上推一把, 把謀篡的兵刃直接塞到他手里。 所以大臣們遞上來的、為信王爺求情的奏折, 傅詢都得一一反駁回去。 韓憫想了一下多疑的帝王是什么模樣的, 或許就像先皇晚年那樣。 他斟酌著給了答復,傅詢坐在他身邊, 隨他落筆, 一個字一個字地看過去。 傅詢毫不吝惜對韓憫的贊美:“先答這幾封就行。寫的還行, 你連這個也會寫?!?/br> “那當然了, 我可是寫過……” 寫過《圣上與朝堂某二三事》的松煙墨客。 不論是風流多情, 還是冷漠無情的帝王,他都寫過。寫皇帝說的話有什么難的? 韓憫住了口,換了個話題:“不過趙存那邊好像還沒有動靜?!?/br> “這才過了幾天?” “也是,他也不是特別傻?!表n憫摸了摸下巴,“只是苦了小叔叔, 要一直待在府里?!?/br> “你怎么知道,朕不是借著做戲,順便把他手里的兵權收回來?” 這話傅詢說得輕,又像是玩笑,一陣風似的,吹過他的耳邊。 韓憫恍然,抬起頭,睜大眼睛看他。 傅詢似笑非笑地摸摸他的腦袋:“真傻?!?/br> 他不敢確定:“所以你是……到底是不是?” 傅詢反問他:“你說呢?” 韓憫看著他的眼睛,試圖揣測他的意思,最后誠實地搖搖頭:“我不知道?!?/br> 最后傅詢低低地笑了一下,撫了撫他的鬢角,卻沒有回答。 這個問題,韓憫想了很久也不明白。 韓憫的聰明,對與他感情好的人,不怎么起作用。 傅詢一顆帝王心,冷眼瞧著所有人,暗自推算其中的利益得失。 他原該永遠端坐于棋局之外。 * 午后,江渙一行人進了宮。 蠶食宋國與新政變法同時行進。 就新政變法之事,從六月初開始,他們陸陸續續在一起開了好幾個小會,各自也遞了陳詞,所有的辦法,都商議過許多次。 今日議題,韓憫一請增開理、農、工、商四科;二請由上及下推行庠序學宮;三請推行試點。 “如今宋國虎視眈眈,使臣不去,大肆推行變法新政,恐多生事端。不若挑選州郡,作為試點,時時監察,步步推進。其余州郡,大力推進農工商三項發展,為迎接變法奠定基礎?!?/br> 幾個文人都覺得可行,傅詢也點了頭,便拿出輿圖,定點州郡。 又商議了許久,最后才選了鄰近的三處州郡。 至于人選,謝巖起身作揖:“草民請命前往?!?/br> “也好,你回去寫一份……” 傅詢看了一眼韓憫,想起那個詞:“戰略計劃書。月中的大朝會就讓你去?!?/br> “是?!?/br> 不知不覺就到了深夜,眾人請辭要走。 臨走時,江渙試探著問了一句:“陛下,信王爺那邊……” 傅詢淡淡道:“不必提他?!?/br> 這種事情,自然是越隱蔽越好,他們都不知道傅詢打的是什么主意,只當是傅詢猜疑信王,君臣相疑,恐怕日后釀成大禍。 江渙還要說話,傅詢也不再理他,轉頭看向正收拾東西的韓憫:“要走了?” 韓憫點點頭:“嗯?!?/br> “明日再來批折子?!?/br> “你的手已經好了,而且我都好久沒回家了。按照以后要頒布的勞動法,我可以要求休假?!?/br> 這時旁人整理好東西,行禮要走,韓憫回頭道:“琢石,等我一下,一起走?!?/br> 楚鈺道:“你走得了嗎?只等你一會兒啊,快點出來?!?/br> “馬上就來?!?/br> 韓憫回頭,發現萬惡的剝削階級最頂層、封建大地主傅詢正按著自己的衣袖。 他使勁往回扯了扯袖子,怕被楚鈺他們聽見,壓低聲音叱道:“松手?!?/br> 傅詢無比可憐:“真的要走了?” “我就是回家一趟,又不是再也不來了?!?/br> 實在是拽不過他,韓憫煩躁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傅詢扯著他的衣袖,把他往自己這里一拉,兩人靠得很近,吐息之間的距離。 “白日里跟你說,我算計趙存的同時,也為了收回信王的兵權,你害怕了?” 韓憫微怔,很快就搖搖頭:“沒有啊?!?/br> “真的?” “嗯?!表n憫拍拍他的肩,“不過在朝堂上,最重要的不是周密的計劃,也不是狠辣的手段,而是清明崇高的政治理想?!?/br> 他抿了抿唇角,趁機伸出雙手抱了一下傅詢,拍拍他的背:“陛下有這個理想就好?!?/br> 趁著傅詢沒反應過來,從他手里拽回自己的衣袖,提著筆橐就跑了。 只留下一句:“那臣先告退啦?!?/br> 傅詢看著他跑出殿門,衣袖在夜風中翻飛。 傅詢哪里有什么崇高的政治理想?推行變法,不過是為了踏平宋國。 不過每次議事的時候,韓憫的眼里都亮著光。 借由那團光,傅詢得以窺見韓憫用墨筆勾畫出的盛世前夜,而不是戰爭之后荒涼無邊的廢墟。 * 韓憫走出福寧殿,朋友們都在臺階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