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第99章 謝大崽受了驚嚇, 這事自然是瞞不住謝太傅和云夫人的,京兆府那廂傳得沸沸揚揚, 謝太傅聞聲便趕到了平陽伯府。 看到自己白胖可愛的孫兒癟著嘴巴含著泡淚水,委屈十足地仰著頭指著自己額頭上的淤青給他看,嘴中還念叨著,“祖父,壞人打我,說我是小雜-種?!?/br> 謝太傅唰的一下臉色鐵青,連文人的風骨都顧不得了,破口大罵,“白家小兒,白家小兒,死不足惜?!?/br> 這次他是真真切切的臉色難看至極, 對宮中的太后第一次心生不滿。 “明日朝會,我定要請人彈劾他們, 我謝家嫡親的孫兒豈容他們這般欺辱!”謝太傅如今是坐立難安,恨不得這就入宮去將那白家人罵上千百遍。 “父親,白家二子已經死了, 怕是會將死因栽贓到我和鎮北侯的頭上,您未瞧見, 白家人今日如何的囂張?!敝x明意搖了搖頭, 嘆了一口氣。 “宮中還有太后娘娘在呢, 白家的嫡長媳可是太后娘娘的親侄女,今日京兆府承恩公也去了, 可見裴家和白家親如一家。您丁憂在家, 如何惹得他們呢?” “她要捧起裴家, 也要看裴家有沒有真材實料?!敝x太傅語氣沉痛, “白家這種品行,朝堂怕是要不安穩了?!?/br> 聽在謝明意耳中,她卻是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父親,我曾聽師兄還有您說,之前太上皇冊太后娘娘為后的時候對裴家只是封以爵位,家族中子弟實際并無得到太多圣眷?!?/br> 謝明意此人,本性是吃軟不吃硬的,祁朝暉今日在她面前露出幾分弱勢,裴家三番幾次欺人太甚,兩事交織在一起,她的心中就像是翻江倒海一般,愈發的不痛快。 她有些焦灼,總覺得會有事情要發生,趁今日謝太傅心生怒火,不妨提前做些舉動。 “你說的不錯,裴家本就沒落,家中出息的后輩寥寥,即便是提拔,也沒有什么好苗子?!敝x太傅如此回答。 “太上皇直到幾月前才開始重用裴家,之前宮中生變,太上皇也是讓陛下到錦縣那里去,實則是依靠鎮北侯府庇佑??梢?,太上皇是不覺得裴家足以庇護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敝x明意一點一點分析,說出自己的疑慮。 謝太傅眼睛一亮,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br> 謝明意繼續說下去,“太上皇可以說是為陛下蕩平了所有阻礙,您說他沒有預料到裴家今日的不中用呢?此是女兒第一個問題?!?/br> “還有第二個?”謝太傅微笑著看她,眉眼間帶了一分欣慰。 謝明意不可置否地點點頭,“自然,太上皇讓陛下稱鎮北侯為亞父,女兒覺得這當中定有些旁的意思在。崩逝之前,您說太上皇會不會留有遺旨???” 這是謝明意真正要說的話,她在朝堂上幫不了鎮北侯府什么,但謝太傅也許可以。遺旨有或沒有不重要,只要陛下亞父的這個名頭能為鎮北侯府添一分勢力就好。 謝太傅聞言,不禁陷入了思索中,良久他淡淡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兒,“你的心結解開了?”說實話,謝太傅也不能十分看懂自己的女兒,她和鎮北侯之間到底是個怎么章程一直云里霧里。 謝明意沒有遲疑,點了點頭,“我不想他有事,但如今裴家和太后的意思像是遲早都要落下狠手的,如果可以,還請父親幫他一次?!?/br> “為父心中有數?!敝x太傅摸了摸委委屈屈的孫兒,心中慢慢盤算著。 次日,年幼的平陽伯和寧和郡主果真被人抱上馬車,朝著郊外的莊子而去,同行的是太傅夫人。 是的,謝明意并未同去,她在未看到白家一事塵埃落定之前是不放心離開楚京的。 謝太傅如今還在守孝,大朝會未參加,但很快便有消息傳來白家受多方彈劾,陛下親自斥責白家,竟連承恩公府的顏面都被駁了去。 謝明意隱隱有些吃驚,還當是白家失了一子就能消了那些罪責。 “不止,師妹,陛下那般的孩童居然發了怒,不僅罰了白總兵五年的俸祿,還親手砸了一個瓷杯過去,當即就見了血?!鳖櫨巴芾蠋熤?,大朝會上極盡諷刺白家。 “承恩公為白總兵說情,裴太尉言語攀咬鎮北侯,陛下本是沉默,后來聽到白家子打罵嘉安,一時怒火蓬勃,連自己的親舅舅都顧不得了,他從龍椅上沖下去狠狠踹了白總兵數腳,承恩公那張臉紅白交加,別提多么難看了?!彼v著語氣有些驚異,并未想到陛下喜愛平陽伯不是一句空話,也不是尋常孩童間的笑笑鬧鬧。 謝明意聞言不免有些好笑,還有些感動,她擔憂太后向著白家,反過來治鎮北侯的罪,萬萬沒想到陛下記著和大崽的情誼,直接對白總兵動了手。 陛下即使年幼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這番表明態度,至少數年內白家的名聲都臭不可聞。 “太后竟未阻止?”她開口詢問這茬。 “后宮自古以來不準干政,太后雖然手中握有權柄,但在朝堂之上她怎么好阻止陛下的言行。更遑論現在國喪未過,陛下心里念著太上皇,對白家更是多了一層厭惡?!鳖櫨巴佳酆?,開口向她解釋。 “如此倒好?!敝x明意松了一口氣,總算沒白白和陛下親近些時日。 “嘉安受了驚嚇,此間事了,師妹可以安心離開?!比デf子的事顧景同知曉,陛下在朝堂上提起要召見平陽伯,鎮北侯言明平陽伯已去修養。 想必謝師妹是因為擔心白家之事才未同去。 謝明意頷首稱是,又問,“白家此次失了一子,在朝中也沒討的好,想必對我和鎮北侯府更恨吧?!?/br> “遲早都要對上,恨不恨又如何?”顧景同淡淡一笑。 在他看來,無論有沒有白家二子的死,白家與承恩公府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謀得兵權,首先要對付的自然是鎮北侯府。 紛爭既平,楚京難得恢復了幾日的平靜。 之后,謝明意遲疑著遞了帖子到鎮北侯府,意欲見鎮北侯一面,無奈卻被告知侯爺方才出府打獵,須得兩三日才能歸來。 出府打獵?她扯了扯嘴角,深覺得自己的擔心多余,有打獵這般閑情逸致,想是不會出現什么事了。 “既然無事,明日我也去莊子吧?!敝x明意神色淡淡。 細云在一旁看了她好幾眼,小聲道,“小姐您是在擔心侯爺吧?”她覺得小姐現在,有些,有些別扭,還有些被拒之門外的惱羞成怒…… 謝明意哼了一聲,涼涼地道,“禮貌問候罷了,畢竟白家的事和我關系也不小?!?/br> “商初琴師幾日也未見了,小姐您也沒見問候……”細云亦步亦趨跟在她身邊,小聲叨叨。 謝明意默了一瞬,步子一轉,“我這便去問候商初,好歹也是他被人看中了要強取豪奪,也不知他的傷好了沒有?!?/br> “是,小姐?!奔氃祁D時眉開眼笑。 結果馬車到了鎮北侯府的別院,管事告知早上商公子跟隨侯爺一同打獵去了,若有急事可以給侯爺送信。 謝明意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眸,“秋季正是野生動物繁衍生息的時候,動物們那么可愛,怎么可以傷害它們?!?/br> “小姐,是春季繁衍?!奔氃普遄弥嵝阉?。 “怎么,秋季不可以繁衍嗎?”她眼神清凌凌的,無端給人一種寒氣。 “可以,可以?!奔氃朴樞?,窺著小姐的神色道,“小姐,我們回府吧,明日您不是還要去莊子?奴婢擔心小伯爺呢,還有小郡主,幾日不見您,又要睡不安穩了?!?/br> 第100章 提起謝大崽和謝小崽, 謝明意神色緩和,“嗯,回吧, 我們明日一早就去莊子?!?/br> 這幾日, 謝太傅突然繁忙起來,時常出府訪友,謝明意稟過他之后就簡單收拾了物什,坐上馬車往城門口而去。 如今正值清晨, 空氣中傳來蕭瑟的冷意, 街道兩旁寥寥幾個商販已經開始叫賣, 稀稀拉拉的行人開始多了起來, 一直到城門口。 楚京是大楚的都城, 占地面積極廣,擁有東西南北四個城門, 俱以烏木而制, 厚實堅硬,尋常的刀劍都不能撼動其一分,聽聞有藩王作亂時欲攻打楚京, 卻連城門都無法打開, 第一步便折戟沉沙, 如此可見這四座城門是何等的高大巍峨。 謝明意到莊子那里慣是走東城門的,今日也是如此。 耳邊傳來嘈雜的聲音, 唯獨不見城門守衛的呵斥,她坐在馬車中, 臉色霎時就怪異起來。無論在哪個朝代, 為官者, 哪怕是個芝麻大小的官都要發發官威的。楚京的城門守衛仗著自己守的是皇城, 平日里對進出城的百姓向來是不假辭色,動輒辱罵呵斥。 當然,若是公侯世家,那另當別論。 現在是清晨,數小販進出城最為頻繁,城門守衛最瞧不起的就是他們,今日竟然轉性未呵斥辱罵…… 她掀開馬車簾子,一雙沉靜的眸子往城門處看,一如既往,進城的百姓和出城的百姓背著包袱挑著擔子,并無權貴官宦。 目光轉向身著鎧甲的護衛,見他不出聲,只眼睛在四周不停地審視,擺擺手看都未看就讓人過了,往日四五個護衛盡是如此。 這不對勁,謝明意不急著離開了,讓下人趕著馬車在一側的角落里,她坐在馬車里打量了一會兒,遠遠地瞥見一支步履整齊的官兵左張右望地在巡邏,這在以往是沒有的事情。 楚京中的戒備加嚴了,她心中突然有了一個想法,“小心問一下今日城門的情況?!?/br> “是,小姐?!瘪R夫是精心挑選出來,膽大心細,他微躬著身鉆入人群中。 不是謝明意多心,而是今日著實奇怪了些,氣氛也有些詭異,雖然這些人裝的很好,但和往日相比依舊是格格不入。 “小姐,這些是京畿營的人,據那賣炊餅的老漢說,城門昨日就換了守衛?!瘪R夫低聲回答。 京畿營如今是白家掌管,突然接手城門守衛,謝明意倏然一驚,指甲陷進手心里面,“細云,我們原路返回?!?/br>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悄悄地駛回城中,無人發覺。 “立刻去問我安插在裴家的眼線情況?!敝x明意下了馬車,還未入府就讓人去尋訪友在外的謝太傅。 太傅府靜悄悄地行動起來,謝明意連連飲了數杯茶水,只愿今日城門換掉守衛并無什么不妥,否則定會有大的變故。 昨日,鎮北侯出城打獵,若是白家號令京畿營的士兵在回城的路上伏擊,城門那里再設一層埋伏,她手一抖,茶水向外灑了些。 謝太傅遲遲沒有消息,她有些急了,站起身來咬著嘴唇止不住的焦灼。 “小姐,那個粗使婆子說承恩公府那邊說并無異常,只是昨日承恩公進了一次宮覲見太后娘娘?!?/br> 這個粗使婆子是她在惠帝賜婚之時收買的人,倒沒想到今日卻用上了。 “可是問了承恩公府是否與白家有來往?”謝明意語氣急切地問道。 “婆子說裴家大小姐回去了一趟,白家在準備辦白二公子的喪事,應是邀裴家人出席。那婆子還打聽到,說是白老夫人心中悲痛孫兒去世,臥病在床,白總兵為著母親,派了大批兵馬在楚京排查殺了白二公子的兇手?!?/br> 謝明意聽到這里跌坐在椅子上,眉頭蹙了起來,但心里的那口氣怎么也吐不出來。京畿營捉拿兇手,為什么偏偏是昨日開始,要知道白二公子已經死了數日了,尸體都要臭了他老爹這才想起來要大肆在楚京抓捕兇手?還是在陛下在大朝會上當著群臣的面呵斥他之后。 “管家,繼續派人去尋父親,我去鎮北侯府一趟?!辈还苁遣皇撬嘁烧`會了白家,這種情況下她一定要給在城外的鎮北侯和商初遞個信,讓他們小心謹慎。 她并不知道男人一行人去了何處打獵,只有上鎮北侯府讓府中人傳遞消息了。 謝明意今日穿的輕便,太傅府離鎮北侯府的距離也不遠,她連馬車都來不及坐,帶上幃帽疾行而去。 只是她人走到鎮北侯府在的那條街道,眼角無意中瞥到幾名神色警惕的男子,腳步停下轉了一個方向。鎮北侯府不止一個正門,她嫁入侯府幾年,知曉在東南角那里有一個小門,尋常不會有人注意那里。 果然,那里隱蔽,空無一人,謝明意上前敲了敲門,但許久都無人回應。 她臉上不由自主露出急切的神色來,索性改敲門為踹,不顧三七二十一,哐哐哐地用上了十足的力氣。 看得她身旁的細云嘴角直抽,以前文雅嬌弱的小姐究竟經歷了什么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小小的角門經歷了長達一刻鐘的暴力行為,在秋風呼嘯中搖搖欲墜。 終于在即將承受不住之時,“咯吱”一聲,門開了,一個面目漆黑、身形魁梧的男子面有冷色地打量她。 “哪里來的女子,竟然敢在我鎮北侯府門前放肆!”粗啞的嗓音帶著不耐煩。 謝明意一手摘下頭上的幃帽,面無表情地開口說道,“帶本鄉君去見管家?!?/br> 看這男子穿著一身粗布衣服,衣衫簡薄,鼓鼓的肌rou若隱若現,像是府中的粗役。只不過,她的眼神在這人的衣服上停留兩秒,總覺得哪里見過這款式。 角門只能容納一人,這個粗役不懂得待客之道,一個人嚴嚴實實地堵在門前,聞言瞇眼看了謝明意幾下。 “侯爺龍章鳳姿、是為人中龍鳳,這位姑娘,我侯府多的是女子以各種名頭上門來。不要說一個鄉君,說自己是郡主公主的都有?!彼托σ宦?,雙手抱胸,目光斜斜地掃了一下。 “你這下奴,竟連我家小姐都不識,要知道我家小姐嫁入侯府數年,可是這府中唯一的鎮北侯夫人。你說,是哪位鄉君???”細云不喜鎮北侯府的下人,語氣很沖。 那粗役目光一頓,若無其事地在謝明意臉上停留了一瞬,低啞著聲音,“鄉君也認是我家侯爺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