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趙伯著急地跑了進來:“老爺,七殿下……真的來下聘禮了,現在就在門外……要不要開門迎進來?” 晏戟神色陰森地盯著桌子上的庚帖,過了許久才輕輕一閉眼,啞聲道:“迎進來?!?/br> 荊寒章這么大陣仗,除了迎進來,他別無他法。 片刻后,荊寒章姿態倨傲地和晏行昱一起進了相府,聘禮隨之而來,一一拜訪了整個院子。 “晏戟呢?”荊寒章直呼其名。 趙伯臉都綠了,艱難道:“老爺他現在正在書房忙政事,怕是……” “呵?!鼻G寒章陰陽怪氣道,“連兒子的親事都沒時間過問,我父皇都沒這么忙過?!?/br> 這話就有點重了,趙伯差點跪下來。 晏行昱輕輕扯了扯荊寒章的袖子,搖搖頭:“沒事,殿下隨我去偏院吧?!?/br> 荊寒章哼了一聲,才跟著晏行昱往偏院走。 晏行昱離開相府好幾個月,偏院一直有人清掃,應當是趙伯吩咐的。 荊寒章一看到這破屋子就沒來由的生氣,更加堅定了往后要給晏行昱最好的,不讓他吃一丁點苦。 晏行昱回到偏院后,當著荊寒章的面打開內室的一個小暗室。 暗室往往都是放置著貴重東西,荊寒章好奇地跟進去瞧了瞧,發現里面卻只放置了一堆大箱子,隨手翻開一個,箱子里竟然放滿了手抄的佛經。 荊寒章愕然,這暗室里的箱子差不多有十幾個,每一個里面好像都裝的是晏行昱從小抄到大的佛經,看的荊寒章一陣發憷。 正常人哪里會不厭其煩地抄這么多佛經? 回想起之前晏行昱和他說過的殺生就要抄佛經,荊寒章對著滿室數都數不清的佛經,突然在六月天打了個寒戰。 晏行昱并沒察覺到他的異狀,正在箱子里翻找東西。 荊寒章猛地回過神,有些無措地上前,想給自己找些事情做,好不胡思亂想:“我、你想找什么,我幫你找?!?/br> 晏行昱回頭,乖乖地說:“找一封信?!?/br> 荊寒章見他找了一會,額角都是汗,索性伸手將他一把抱起,像是抱孩子似的轉了半圈,輕手輕腳地將他放在旁邊的箱子上坐著。 “乖乖坐著,我來給你找?!?/br> 晏行昱眼眸都彎著,似乎很喜歡荊寒章對他的照顧:“好?!?/br> 荊寒章邊翻邊問道:“是什么信呢?” 晏行昱道:“很多年前的信了,信封上寫著「太傅親啟」?!?/br> 荊寒章手指一頓,不動神色地問:“太傅?哪個太傅?” 晏行昱有問必答:“林太傅?!?/br> 荊寒章繼續找,越想越不對勁:“你怎么會有他的信?” 晏行昱坐在箱子上,孩子似的一邊交替踢著腿一邊笑:“我偷的?!?/br> 荊寒章:“……” 第77章 中毒 荊寒章在滿是佛經的箱子底下終于翻到了一封泛黃的信, 看著果真有些年頭。 信封上寫著四個字。 「太傅親啟」 荊寒章將信遞給他:“這個嗎?” 晏行昱接過來,點點頭頭:“嗯,是的?!?/br> 他拿過信,隨手塞到袖子里。 荊寒章無意中瞥了一眼, 發現今日的晏行昱竟然一反常態地戴了弩。 晏行昱沒等他細問, 就從箱子上下去, 道:“我要去見娘親,殿下先在這里休息一會吧?!?/br> “你娘?”荊寒章眉頭緊皺, “見她做什么?” 晏行昱笑著道:“畢竟我要成親了,最后再見她一次,順便給她看封信?!?/br> 荊寒章不明所以,但晏行昱不想多說自己也就不問, 目送著他有些開心地離開了。 荊寒章有些怔然地想,去見幼時險些殺死自己的人,有這么開心嗎? 晏行昱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被趙伯帶去后院尋晏夫人。 趙伯道:“夫人這些年一直都在祠堂吃齋念佛, 為明少爺也有許久未歸了, 整個相府倒是冷清?!?/br> 晏行昱笑著道:“娘親在祠堂,是在懷念哪位故人嗎?” 趙伯搖頭:“我也不知。相府祠堂有塊無名的牌位, 夫人總是對著那牌位落淚,想來應當是親近之人?!?/br> 晏行昱沒再說話。 很快,晏行昱到了相府祠堂。 晏夫人背對著門口跪在蒲團上,滿室牌位籠罩在一股檀香中, 莊嚴肅穆。 那美艷至極的女人無論在什么時候都是艷麗傾城,氣勢逼人,但惟獨在這祠堂中,將渾身的尖刺收得一干二凈。 她未施粉黛, 神色悲傷又沉靜。 聽到腳步聲,晏夫人微微回頭,看到緩步而來的晏行昱愣了一下,臉上浮現出一抹極致的厭惡。 她冷冷道:“你來這里做什么?” 晏行昱讓趙伯下去,慢條斯理地上前,拿著香在燭火上點燃,全然不顧晏夫人冷厲的眼神,隨手甩了甩,將火甩滅后,姿態優雅地朝著先祖牌位一拜。 他將香插在香壇里,唇角嗔著笑,看向晏夫人,柔聲喚她:“娘親?!?/br> 晏夫人冷聲道:“不要喚我娘親?!?/br> 晏行昱也不生氣,撩著衣擺坐在了晏夫人身邊的蒲團上,撐著下頜,說話呼吸都是淡淡的,仿佛羽毛似的。 “父親應該和您說過什么?!标绦嘘攀种篙p輕敲著臉側,輕聲說,“否則您不會說我身上有您一半血脈?!?/br> “身上有一半血脈”這句話,可以理解成單純的親生娘親所賦予的一半血脈,但還有一種模棱兩可的可能,就是有一半的可能,這個孩子是她的血脈。 在剛歸京時,晏行昱潛入在相府的暗衛將晏夫人說過的話告知過他。 “或許在他死的時候,我會看在那一半血脈的份上,施舍一張草席給他?!?/br> 在看到林太傅的信之前,晏行昱覺得這句話并不可疑。 但現在,晏行昱卻只覺得這句話簡直像是一把利刃,一點點往他心尖上扎。 扎的他都不知道疼了。 “您知道我可能是您的孩子,是嗎?”晏行昱輕聲問她。 晏夫人厭惡地看著他:“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我生的出你這種殺伐果決,冷血無情,還是紫微命格的孩子嗎?” *** 相府偏院,荊寒章正在一個一個地查箱子里的東西,看著那密密麻麻的佛經只覺得心底一陣寒意,不敢去細想。 在暗室的角落,還藏著一個稍稍小一些的箱子,瞧著和其他盛佛經的巷子極其格格不入。 荊寒章猶豫了一下,覺得晏行昱既然帶他來這里了,應當是不避諱他看的。 想到這里,荊寒章走上前,將那箱子翻出來,輕輕打開后,倏地一愣。 這箱子里的確不是佛經,而是一封封寫好的信,摞在一起,看著似乎有上百封。 荊寒章隨意撿起一封來,看到上面的字,瞳孔一縮。 信封上寫了幾個字,現在的荊寒章已經能熟練地辨認出來。 「寒章親啟」 這滿滿一箱子的信,竟然全是寫給荊寒章的。 荊寒章心口猛地一跳,突然意識到他離開京都城的兩年,晏行昱不是沒給他寫過信,而是寫了卻一封都沒有寄。 為什么不寄給他? 他是丞相公子,寄一封信去邊境,很難嗎? 荊寒章正要抖著手去看信,外面傳來一聲:“殿下?!?/br> 荊寒章回頭,掃見晏行昱的暗衛正跪在一邊,因為蒙著臉所以瞧不出來是哪個。 “什么事?” 暗衛壓低聲音,道:“公子請您去后院祠堂一聚?!?/br> 荊寒章眉頭一皺:“現在?” “是?!?/br> 荊寒章看了看箱子里的信,猶豫好一會,才將箱子闔起來,道:“好,我這就去?!?/br> 相府祠堂。 晏夫人將手中捏著的佛珠狠狠砸在晏行昱身上,砰的一聲悶響,嘶聲道:“你剛出生時,就有下人告知我,晏戟可能將你和攝政王的孩子換了,我還不相信?!?/br> 晏行昱一動不動地任由她發泄。 “我將你當成親骨rou,養了六年,結果呢?”晏夫人眼眸中全是猙獰的殺意,“六歲那年,你的批命卻是紫微星,絕世無雙的紫微星?!?/br> 晏夫人說著,一把拽住晏行昱的手腕,恨聲道:“我出身卑賤,因為這張臉被當朝丞相看上,你說,晏行昱你自己說,我一個自幼奴籍,混跡在青樓賣身為生的低賤之人,哪里生得出來紫微星的孩子?” 晏行昱任由她拽著,眼底的純澈無害已經緩慢地消退。 晏夫人并沒有察覺到他現在的異樣,還在嘶聲道:“晏戟當真癡情,為了那個女人能眼睛眨都不眨地將自己的孩子換去送死。而那個女人呢,最后還不是記不得他分毫的好!他殺了我的孩子,到底為了得到什么?” 她說著,連自己都有些狂亂,漂亮的眼眸里盈著水珠,看著晏行昱的眼神又恨又愛。 晏夫人哭了一會,又像是變臉似的,抖著手捧著晏行昱的臉,滿臉淚痕地哀戚著道:“可是行昱啊,這張臉長得那么像我,怎么能不是我的孩子呢?我去求晏戟告知我真相,想知道孩子到底換沒換,他卻始終不肯告訴我?!?/br> “我的孩子不可能是紫微星,我懷胎十月,將他保護的那么好,他也不會一出生就像林映朝一樣是個命不久矣的病秧子?!标谭蛉艘灰患殧抵绦嘘挪皇撬⒆拥目赡苄?,越說越肯定,越說看晏行昱就越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