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白日有光,他總是睡得不安穩,沒一會就被一聲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擦聲吵醒了。 晏行昱有些疲倦,掙扎半天才奮力張開眼睛,便直接對上了一張濃妝艷抹的臉。 晏行昱:“……” 魚息再次一身羅裙,坐在床沿眨著眼睛看他,瞧見他醒了,柔聲道:“感覺怎么樣?還想不想吐?” 晏行昱懨懨地閉上眼睛,輕聲說:“你等我緩一緩?!?/br> 魚息“哦”了一聲,坐在一旁等著他緩。 緩過來的晏行昱不顧病體,動手把他揍了一頓。 片刻后,魚息一邊給自己臉上的淤青上藥一邊說:“恭喜,你已經不怕女人了?!?/br> 晏行昱太虛弱,只動了兩下就在一旁艱難喘息,他沒好氣地瞪了魚息一眼,破天荒地說:“恭喜,你也離死不遠了?!?/br> 晏行昱很少說出這么帶著戾氣的話,平時哪怕殺人也是帶著笑,話一說出口就立刻后悔了。 他好像不知不覺被荊寒章那狂放的性子帶偏了。 “特別好?!濒~息說,“明日我帶你去青樓逛逛,剛好介紹我一個好友和你認識?!?/br> 晏行昱蹙眉:“青樓?為明說是聽戲的地方?” “是啊?!濒~息信口胡謅,“有很多女人,你若去了青樓還能全身而退,就說明你徹底好了?!?/br> 晏行昱也沒多想,點點頭:“好,明日我易容過去?!?/br> 魚息給自己上好了藥,正要把藥膏放在收在藥箱里,想了想,還是把瓷瓶踹在了懷里。 明天他可能還要挨打,要備著以防不時之需。 第44章 渡之 好,封大人。 魚息所說的青樓和賞風樓在同一條勾欄街幽巷里, 往往都是花天酒地的紈绔子弟來尋歡作樂的地方。 晏行昱讓阿滿幫自己易了容,模樣和之前相差了不少,就算親爹娘在這里也完全認不出來。 晏行昱很滿意。 他穿了身天青衣衫, 想了想還是忍著痛將荊寒章送他的發冠取了下來, 省得暴露身份。 知道要去聽戲, 晏行昱還特意將阿滿買的蜜餞裝在了錢袋里,打算等會聽戲的時候偷偷摸摸地吃。 魚息一言難盡地看著他鼓起來的錢袋, 艱難道:“小玉,算我求求你,等會進去了, 你可千萬別把你錢袋里的東西拿出來?!?/br> 晏行昱疑惑道:“為什么?聽戲不讓吃蜜餞?” 魚息:“……” 魚息自作自受, 揉了揉眉心,臉都綠幽幽的:“我怕丟人?!?/br> 晏行昱吃了一驚,不知道為什么聽戲吃個蜜餞就要被人嘲諷了,京都城的貴人都這么瞧不起人嗎? 土包子晏行昱受到了驚嚇。 魚息沒多解釋, 帶著他慢條斯理地進去了。 晏行昱要跟上去,只是還沒走兩步,一旁突然有人沖過來,一把扣住了他的手。 晏行昱本能要拿弩給這膽大包天的人一箭, 只是身體還沒來得及反應,鼻子就先嗅到了那獨屬于荊寒章的蜜餞混合著軟玉草藥的清冽香氣。 晏行昱偏頭看去,果不其然,抓著他的人正是荊寒章。 荊寒章臉都綠了,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里往外蹦:“晏、行、昱!” 晏行昱眼睛一亮:“殿下,您認出我了?” 荊寒章:“……” 荊寒章努力壓低聲音:“你在這里做什么?” 晏行昱老實交代:“魚息要帶我去青樓?!?/br> 荊寒章:“……” 荊寒章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嘴唇都抖了。 逛青樓這種事……能隨便宣之于口的嗎?!要不然他以為為什么這種青樓都開在幽巷里? 而且晏行昱還逛得光明正大, 好像問出這種問題的荊寒章才是奇怪的。 荊寒章深吸了幾口氣,省得自己被氣背過氣去。 “逛青樓啊?!鼻G寒章面無表情道,“好,帶你殿下一個?!?/br> 他倒要看看這個一本正經撩人的小美人到底怎么逛。 他不是怕女人嗎? 晏行昱根本沒瞧出來荊寒章的咬牙切齒,聞言還歡喜地拽著他的袖子:“好?!?/br> 荊寒章:“……” 荊寒章怒氣來得快,消失得也快,看到晏行昱這古怪的反應也知道自己好像誤會了什么,他滿臉糾結地問:“那本書,你是不是還沒看完?” 晏行昱正拉著他往幽巷里走,點點頭:“嗯,我哥不讓我看?!?/br> 荊寒章之前聽他說過這個,但沒想到這么久了他竟然還這么聽話,讓不看就不看。 荊寒章有氣無力,也不生氣了,長長嘆了一口氣。 晏行昱回頭看他:“殿下怎么了,那本書我該看嗎?” 荊寒章從未見過這樣如同白紙似的人,也不知怎么回答這句話,只能高深莫測地說:“你逛完青樓就知道該不該看了?!?/br> 晏行昱更疑惑了。 魚息正在前面找人,回頭看晏行昱有沒有跟上來,就掃到了荊寒章正大搖大擺地跟著晏行昱過來。 魚息:“……” 嗯…… 怕是要遭啊。 魚息不愧是名動天下的神醫,只失態了一瞬就立刻恢復正常,他對荊寒章也沒什么懼怕的——反正荊寒章穿到晏行昱身體中,就算他故意放了半筐苦藥,還不是得乖乖喝他的藥。 魚息一頷首,算是行禮,十分不客氣地說:“七殿下也來尋歡作樂啊?!?/br> 荊寒章皮笑rou不笑地看著他,如果今天他不來,這個什么鬼庸醫指不定把好好一個干干凈凈的小鹿給拽到泥潭里滾上好幾圈。 “是啊?!鼻G寒章慢悠悠道,“如果我今日不來,怎么能知道我們家鹿會被人騙著來逛青樓?” 魚息:“……” 晏行昱沒注意到他們的交鋒,還在側耳聽里面的琴聲:“是不是要唱戲了?” 荊寒章和魚息幽幽地看著他。 晏行昱抓著錢袋里的蜜餞,疑惑地看著他們。 等到晏行昱進去“聽戲”,就知道兩人的眼神這么奇怪了。 晏行昱這些年從未碰過女人,哪怕是三步之內都沒讓人靠近過,昨日好不容易在晏夫人的“以毒攻毒療法”之下終于有了些好轉,第二日就當頭撞到了一群女人堆里。 晏行昱:“……” 晏行昱頭一回感覺到了手足無措是什么滋味,他嚇得連連往后退,但才剛退了半步,前來迎人的紅衣女人已經到了他面前,沖他莞爾一笑。 晏行昱:“……” 晏行昱覺得自己怕女人的毛病好像更重了。 他看著女子單薄的衣衫,有些結巴地道:“你你……你不冷嗎?” 正要說話的紅衫女子一愣,接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魚息在一旁拼命忍笑,被荊寒章惡狠狠地踩了一腳。 魚息吃痛,這才上前為嚇懵了的晏行昱解圍:“二樓天字雅間的客人到了嗎?” 正在往晏行昱腰間鼓囊囊的錢袋上瞥的女子聞言頷首道:“封大人早已到了許久,正在聽琴?!?/br> 魚息點頭:“嗯?!?/br> 他拋給女子一枚銀錠子,女子干凈利落地接過,彎眸一笑,不再盯著晏行昱的錢袋瞧,規規矩矩將他們迎了上去。 晏行昱眉頭緊緊皺起來,視線往女子手中瞥,不理解為什么這女子什么都沒做,魚息卻要給人錢。 荊寒章一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一把扣住他的手,低聲警告:“你別胡思亂想?!?/br> 晏行昱這才將視線收回來,乖乖地說:“哦,好?!?/br> 荊寒章:“……” 你還真想了?! 荊寒章倒吸一口涼氣,不敢去細想晏行昱剛才到底在想什么。 幾句話的功夫,三人到了二樓雅間。 推門而入時,就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男人正站在窗戶前,面對著不遠處結冰的河流,渾身上下縈繞著儒雅之色。 正是封塵舟。 聽到開門聲,封塵舟裝作漫不經心地一回頭,妄圖在晏行昱面前打破前段時間自己在監牢里污頭垢面仿佛乞丐似的印象,讓自己風度翩翩貴公子的形象取而代之。 他故作高深莫測地一回頭,就對上荊寒章和魚息的兩雙死魚眼。 封塵舟:“……” 這兩人對自己的本性可是一清二楚,根本不會被這偽作出來的假面欺騙。 好在晏行昱雖然易容,依然是那雙純澈至極的鹿眼,夾在兩個死魚眼當中極其明顯。 封塵舟……封塵舟覺得自己又可以了。 封塵舟先是行了個禮,道:“見過七殿下?!?/br> 荊寒章似笑非笑:“你還想坐大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