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晏沉晰說完后才驚覺自己似乎暴露了什么,立刻有些后悔。 荊寒章讓晏行昱將卷宗遞給他,在手中隨意拋了拋,淡淡道:“依晏統領之言,應該早已知道攝政王府丟失的寶物是什么了,那本殿下想問問統領,為何這卷宗上卻只字未提?” 晏沉晰臉色有些難看。 荊寒章終于從椅子上站起來,將那敷衍他的劍宗直接扔在桌子上,臉上的笑容瞬間消散,他像變臉似的,冷冷道:“既然統領不說,那我就自己查?!?/br> 他對晏行昱道:“走,去大理寺?!?/br> 說罷,抬步就走。 晏行昱猶豫了一下,才一頷首:“行昱告退?!?/br> 阿滿正要推著他離開,晏沉晰突然道:“行昱?!?/br> 晏行昱回頭,疑惑道:“晏統領還有其他事嗎?” 晏沉晰深吸一口氣,才對上他的視線,道:“你回來這么多日,還未去將軍府。父親他……很想你?!?/br> 晏行昱微愣,本以為他會因為荊寒章的胡鬧而遷怒自己,沒想到竟然這樣一句。 晏行昱眸子彎彎,笑了一聲:“好,我擇日便去拜會叔父?!?/br> 晏沉晰松了一口氣,才道:“嗯,走吧?!?/br> 晏行昱點頭:“是,哥哥?!?/br> 晏沉晰僵了一下,直到晏行昱走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陰沉的臉上終于有了些柔色。 驚蟄衛在一旁戰戰兢兢道:“統領,那封塵舟……” 被荊寒章這么撂面子,晏沉晰也沒動怒,他將卷宗拿起來翻了翻,道:“封塵舟沒有問題,他們查不出什么的?!?/br> 去大理寺的馬車上,荊寒章蹬了一下對面晏行昱的腳尖,蹙眉道:“怎么沒有問題,除了他,這京都不是沒旁人有這樣的身手嗎?” 晏行昱嘆氣道:“但下個月便是祭天大典,圣上大赦,還解了宵禁,京都城來往之人不計其數啊殿下?!?/br> 荊寒章雙手環臂,不耐道:“我不管,我就要去查封塵舟?!?/br> 他是唯一一個明面上的線索,若是不去,荊寒章完全不知要在這么大個京都城里如何大海撈針。 晏行昱:“……” 晏行昱無奈,只好陪著他一起胡鬧。 很快,兩人穿過半座城到了大理寺,大理寺的人看到七殿下過來,忙誠惶誠恐地迎接。 聽說要找封塵舟,眾人紛紛面露難色,還是一名獄丞過來,有些羞恥地將七殿下迎去了大理寺監牢。 畢竟,他們大理寺出了個腦子有病的少卿,是個人都會覺得羞恥。 大理寺監牢極其潮濕陰寒,晏行昱剛進去就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戰,輕輕裹緊了肩上的大氅。 荊寒章在前面正百無聊賴地看著周圍的監牢,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回頭看了一眼。 晏行昱小臉蒼白,正在將手往袖子里鉆。 荊寒章皺眉:“手爐里沒炭了?” 晏行昱點頭。 荊寒章有些不高興地看了一旁的獄丞,獄丞極有眼力勁,忙道:“臣這就讓人為公子添炭?!?/br> 荊寒章這才緩和了神色。 沒一會,晏行昱就抱上了新的小手爐。 荊寒章問:“還冷嗎?” 晏行昱搖頭,唇角輕輕勾起,溫聲道:“多謝殿下?!?/br> 荊寒章哼了一聲,卻對這句話極其受用。 晏行昱的身子他最清楚,受了點寒都得難受半天,荊寒章一看到他臉色蒼白就仿佛感同身受,本能地就想讓他好受點。 “我只是不想在穿過去的時候恰好碰上他生病?!鼻G寒章還在那哼唧地想,“到時候遭罪的還是我自己?!?/br> 大理寺監牢大而深,幾人行了半刻鐘才終于到了監牢深處——那往往是關押重罪之人的地方。 最里面的監牢里陰暗森寒,荊寒章的鞋靴踩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噠聲,和晏行昱輪椅滑在地上的聲音,將躺在監牢角落里睡覺的人給吵煩了,不耐煩地一翻身,繼續睡。 獄丞跑了過去,拍著監牢的鐵欄桿:“少卿大人,少卿??!快醒醒,七殿下到了!” 少卿大人一身囚服,白發亂糟糟地鋪在草堆里,看著像個乞丐一樣狼狽。 被吵醒,少卿不情不愿地坐了起來,揉著亂發,滿臉沒睡醒的惺忪:“誰來了?哪個公主殿下?” 七“公主”:“……” 獄丞臉都白了,拼命壓低聲音:“是七皇子七殿下??!” 但這監牢太過空曠,哪怕壓低了聲音,旁邊的人也聽得一清二楚。 荊寒章雙手環臂,對一旁滿眸笑意的晏行昱似笑非笑地威脅道:“你敢笑出來試試看?” 晏行昱沒笑出聲,但眸子彎彎,臉上已全是笑意。 一句話的功夫,封塵舟已經慢吞吞地拖著鎖鏈到了鐵欄旁,瞇著眼睛去看來人。 晏行昱看了他一眼,眉頭輕輕一挑。 魚息在寒若寺住了多年,總是喜歡拽著他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病癥記載,其中便有「陰天樂」。 據說有陰天樂病癥的人,渾身皆白,紅眸白發,就連眉睫都是白的。 晏行昱起先想象不出陰天樂是什么模樣,此次終于見到了。 那封塵舟如病癥中記載的一般,滿頭白發,羽睫眉梢全是雪白,眼眸卻并非赤色,而是帶著點海棠花似的淡粉,懶洋洋注視著人的時候,莫名帶著點妖似的魅惑。 這位少卿大人長相英俊,加上從頭到腳的雪白,非但沒有晏行昱之前腦海里設想的奇怪,反而襯得這人仿佛仙人似的——只是這仙人頗有些落魄,正在不修邊幅地抓頭發。 封塵舟瞇著眼睛看了半天,終于認出來了荊寒章,他也不怵,裝模作樣地躬身行禮:“臣封塵舟,見過七殿下?!?/br> 荊寒章漠然看著他,道:“罪臣見了本殿下,就該跪著見?!?/br> 封塵舟臉皮極厚,見狀順勢撩著衣擺跪了下來,規規矩矩磕了個頭:“罪臣見過七殿下?!?/br> 荊寒章矜傲地垂著眸,居高臨下看他,道:“攝政王府丟失寶物之事,你可認罪?” 封塵舟抬起頭,笑了一下,說:“殿下,問罪之前,罪臣能冒昧問個問題嗎?” 荊寒章說:“問吧?!?/br> 封塵舟聞言干咳了一聲,抬起爪子將亂糟糟的長發捋了捋,還將發里插著的枯草給拔了下來,努力營造出風度翩翩的貴公子模樣。 然后這乞丐似的貴公子彬彬有禮地朝著一旁安安靜靜看著他的晏行昱一笑,眸子彎彎,道:“不知這位公子怎么稱呼?” 荊寒章蹙眉:“你想問的就是這個?” “是啊?!狈鈮m舟十分無辜,“我娘說了,對傾心之人就要死纏爛打,否則追不到人的?!?/br> 荊寒章:“……” 晏行昱:“……” 荊寒章陰惻惻道:“什么傾心之人?你傾心誰?” 晏行昱有些茫然,不知自己只是跟過來問話的,怎么突然就被牽扯進來了。 他露出這個如同小鹿似的神情,那被色心蒙蔽了的封塵舟更是眼睛都亮了,一把抓住欄桿,雙腕上的鎖鏈叮叮作響。 “公子?!狈鈮m舟沖他說,“你年方幾何?可有婚配?我再有三日就能出去了,到時候我去你府上提親??!” 晏行昱:“……” 荊寒章面色陰沉,抬腳直接踢在了欄桿上,腳尖抵著鐵欄,衣擺垂落,他眸子冷冷地盯著封塵舟,一字一頓道:“本殿下在問你話?!?/br> 封塵舟這才抬頭看他:“殿下方才問了什么來著?” 荊寒章:“……” 獄丞在一旁冷汗都要浸濕棉衣了,這少卿大人……還真是死性不改,當著七殿下的面竟然還有時間撩sao。 荊寒章居高臨下看了封塵舟的眼睛半天,怒極反笑。 “封塵舟,你很好?!?/br> 他一撩衣擺,對著一旁的獄丞冷冷道:“上刑?!?/br> 獄丞:“……” 獄丞直接跪下了:“殿下!這……” 晏行昱也有些擔憂,能做到大理寺少卿這個位置,必定是有傲骨之人,這還未定罪就直接上刑,傳出去荊寒章的名聲怕是會更糟。 他正想著勸一下,就聽到噗通一聲。 晏行昱回頭看去。 封塵舟直直跪在地上,額頭抵地磕了個頭,擲地有聲地求饒,絲毫沒有猶豫和恥辱。 “殿下饒命!殿下息怒!臣腦子不好使,整個大理寺人盡皆知,您當心著貴體,不要同傻子一般見識!” 荊寒章:“……” 晏行昱:“……” 傲……傲骨…… 第32章 將軍 你若想走,贏了我再說。 封塵舟能屈能伸, 一籮筐不要錢的討饒拼命往外蹦,可以說很沒有骨氣了。 荊寒章睨了他一眼,正要不計較, 就發現封塵舟的眼睛又往晏行昱身上飄。 荊寒章:“……” 七殿下冷冷道:“既然你想在這個鬼地方待著, 那本殿下就成全你, 讓你在這里待到死為止!” 封塵舟又開始“一身傲骨”:“殿下息怒!” 晏行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