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他一五一十將晏為明如何被騙,荊寒章如何要為他出頭的事說了。 晏行昱:“……” 晏行昱陷入了沉思。 阿滿說:“投壺嘛,很容易的,公子弩都能百發百中,更何況是那種文人玩的游戲了?!?/br> 晏行昱輕聲道:“樹大招風,我不想風頭太過?!?/br> 阿滿:“那就不去了?!?/br> 晏行昱想了想,按照晏為明那一得意就能把牛吹上天的性子,知曉荊寒章百發百中的能力后覺得自己贏定了,肯定會和那群狐朋狗友耀武揚威。 他若是不去,恐怕晏為明會徹底淪為京都城的笑柄。 晏行昱揉了揉眉心,他腕骨消瘦,仿佛輕輕一折就斷,最后無奈嘆息道:“那便去吧?!?/br> 阿滿見他似乎有些憂心,勸道:“能和小公子玩到一起的,八成也都是什么都不懂的紈绔,很好糊弄的。公子將小公子的本銀贏回來便好?!?/br> 晏行昱點點頭,任由阿滿將他推出偏院。 走到一半,晏行昱突然問:“對了,投壺是怎么玩的?” 阿滿:“……” 他家公子……今日若是輸了一局,自己是不是該馬上就跑,省得被怒火波及? 阿滿滿心擔憂,但晏為明卻腦子一根筋,完全沉浸在他哥大殺四方奪回銀子的幻想中,坐在馬車上樂得不行。 晏行昱正在看著自己的手,他暗器雖然精通一些,但若是空手投擲羽箭,卻不知準頭到底如何。 一籌五十兩。 若他手一抖,五十兩就要拱手他人了。 晏行昱猛地握緊手,面無表情地想:若是他輸了銀子,就將賬賴在荊寒章頭上。 誰讓他擅自答應了,又全然不管了。 在南書房被按著背書沒法子逃出宮的荊寒章偏頭打了個噴嚏,他滿臉煩躁,沒好氣地對江楓華道:“就今日,我就出宮一回?!?/br> 江楓華小聲說:“殿下,若是缺席了林太傅的課,您宮中的玉料……” 荊寒章:“……” 好煩。 他擔心晏行昱根本不會玩投壺,到時候小公子輸完大公子輸。 *** 京都城有一條橫穿半座城池的河,賞風樓就在河邊高閣。 車輦在賞風樓停下,晏行昱掀開簾子往外掃了一眼,人來人往,著實熱鬧。 只是…… 晏行昱指了指那高閣,蹙眉道:“那里有許多女人嗎?” 他只是單純地問是否有女人,晏為明卻“嗷”的一聲臉紅了,拼命擺手:“這里才、才才不是什么青樓!就是聽小曲的地方!” 晏行昱愣了一下,問他:“什么是青樓?” 晏為明:“……” 晏為明這才意識到,他哥雖然箭術厲害,卻是自幼在寺廟長大的,指不定都這么大了還不通人事。 能指望寒若寺那幫苦行僧來告訴晏行昱什么叫做青樓嗎? 晏為明臉突然紅了,拽著他哥的袖子,小聲說:“就是青色的樓???,咱們走吧?!?/br> 晏行昱不明所以,但還是跟著晏為明下了馬車。 晏為明在京都城囂張慣了,賞風樓的小廝瞧見他連忙來迎,瞧見輪椅上的晏行昱,臉色都有些古怪。 晏為明一瞧,立刻怒道:“你什么眼神?眼睛還想不想要了?!” 小廝嚇了一跳,忙連聲討饒。 晏為明瞪了他一眼,推著他哥趾高氣昂地進去了。 今日投壺一戰,他哥必定名留投壺史冊! 晏為明十分囂張,誰用古怪的眼神看晏行昱,他就兇巴巴地瞪誰,一路罵到了二樓雅間才終于作罷。 沒一會,整個勾欄街都知道晏家小公子帶著大公子來賞風樓玩投壺了。 晏行昱:“……” 贏走晏為明幾百兩的人名喚常蕭,是禮部侍郎之子,他年紀和晏行昱差不多,面容雖然俊美,但那雙眼睛下卻帶著讓人不喜的虛假,仿佛笑臉都是畫上去。 晏行昱瞧見常蕭的第一眼,眉頭就皺了起來。 他因幼時的經歷,慣會察言觀色,就像之前只是和江楓華相處一日就隱約瞧出來江楓華的異常,十分敏銳。 若說江楓華是小心翼翼的掩藏,那這個常蕭就是光明正大的虛假算計,大概是在京中橫行霸道慣了,根本懶得掩飾,只在外表罩上一層薄薄的紗當做掩藏。 常蕭本來被一群拍馬的人煩得要命,無意中瞧見晏為明推著一個人進來,視線落在那輪椅上披著大氅的人身上,突然一愣,呼吸都險些停住了。 晏為明道:“哥,到了?!?/br> 晏行昱淡淡睨了常蕭一眼,手中佛珠輕輕撥動。 常蕭被他這清絕的一眼看得如夢初醒,立刻揮開身旁的人,快步走上前,笑著掩藏住方才的失態:“為明到了。這位是大公子吧,常蕭有禮了?!?/br> 他說著就要靠過來,晏為明卻直接隔開他,蹙眉道:“我哥不喜別人靠近他,你別離這般近?!?/br> 常蕭忙后退幾步,笑著道:“是我失禮了?!?/br> 晏為明自從被騙走了銀子后,已經不打算和他玩了,他也懶得和常蕭周旋,直接道:“既然我們到了,那就開始玩投壺吧?!?/br> 常蕭本來還想再坑晏為明一把,反正就晏為明那高傲的性子,就算輸了錢也不會告知相府,肯定會打碎牙齒和血吞。 只是他卻怎么都沒想到,晏為明的兄長——那傳說中的災星竟是如此絕艷的人物。 眾人在布置的空當,晏行昱一直端坐在輪椅上,漫不經心地撥弄著佛珠,眉目間一派淡然,仿佛自成一隅,和周圍喧囂格格不入。 周圍的人不自覺地將視線往他身上飄,晏行昱也不在意,他撥了一會佛珠,偏頭看了一眼窗外。 天色陰沉,似乎是要下雪了。 晏行昱突然蹙眉。 晏為明低頭問他:“有風哎,哥,要關窗子嗎?” 晏行昱搖頭:“不必,盡量早些回去?!?/br> 常蕭悄悄走到一旁,低聲對侍從吩咐:“去準備些烈酒來,待會晏為明輸光了錢,就讓司射尋個緣由讓他兄長代他喝酒?!?/br> 侍從嚇了一跳,沒想到他這般膽大包天:“那可是丞相公子……” 常蕭道:“不受寵的災星罷了,相府不會為了他出頭的?!?/br> 他說著,再次不受控制地偏頭看了那“災星”一眼,不知怎么的臉都紅了。 侍從見他執意如此,忙領命下去了。 片刻后,投壺的司射推來一扇寒梅屏風,擋在中央。 常蕭彬彬有禮,余光一直在往晏行昱身上瞥,道:“此次換個比法,隔著屏風盲投如何?” 晏為明知道“他哥”黑暗中也百發百中的箭術,哼著道:“盲投就盲投?!?/br> “他哥”不怕! 晏行昱:“……” 他哥現在連規矩都沒摸清楚,還是有點怕的。 晏為明毫不拖泥帶水,根本不管常蕭想要和他哥多說話的心思,催促著他開始。 司射出言說開始。 常蕭先起身,拿著箭矢站在屏風后,抬手一擲,只聽到一聲悶響,箭矢插入了壺中的赤豆中。 司射道:“入壺了?!?/br> 周圍一陣喝彩。 晏為明撇撇嘴,扭頭開心地拿了一支箭矢遞給晏行昱,滿臉寫著“哥你快發招殺了他們”。 晏行昱:“……” 晏行昱只好試探著捏著箭矢,估摸了一下距離,將箭矢投了出去。 屏風外傳來一聲脆響,似乎是箭矢觸碰到壺的聲音。 很快,司射道:“入壺?!?/br> 只是這次確實極其兇險,若不是壺中有赤豆,那箭定會飛出去的。 晏行昱差點丟了五十兩,皺著眉頭,撥弄佛珠的手極快。 常蕭暗中瞧著,心中一陣歡喜。 晏為明昨日吹噓的果真是假的,這美人一看就是初玩投壺,第一支誤打誤撞才入的,他現在越來越心煩,等會就會越來越手抖,更是很難投中。 常蕭十分擅長玩投壺,第二支箭輕輕松松就中了。 晏為明擔心司射是常蕭買通的,氣勢洶洶去屏風后看。 常蕭趁著這個機會,拿著一支箭矢走到晏行昱旁邊,將箭矢遞給他,淡淡道:“公子?!?/br> 晏行昱正要接過,常蕭卻緊拽著箭矢,笑著獻殷勤:“公子應是第一次玩投壺,我先讓公子三支箭矢可好?” 晏行昱抬眸看著他。 有膽子騙丞相小公子的人并非是良善之輩,晏行昱看著他的眼睛,瞧出來那掩藏不住的覬覦和勢在必得的自信。 晏行昱微微歪頭,覬覦? 覬覦什么? 銀子? 那這三支箭可不能要,指不定有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