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晏行昱點點頭,但立刻又搖搖頭。 兩人已換回來了,荊寒章喝了也沒用。 荊寒章見他一副霜打了似的蔫樣,心中一動,然后……伸手拽著晏行昱的輪椅扶手,將他推到了椅子旁。 晏行昱險些灑了藥,忙端穩了,不明所以看著荊寒章。 荊寒章將晏行昱放好后,自己大刀闊斧地坐在輪椅對面的椅子上,將修長的腿一翹,手撐著側臉,壞笑著道:“公子,請吧,你殿下瞧著你喝?!?/br> 晏行昱:“……” 半刻鐘之前,晏行昱還在等著看荊寒章喝藥; 沒想到只是一個眨眼,喝藥的就變成了他自己。 不過晏行昱也不是什么矯情的人,他喝了這么些年的藥,早已不怵,也沒多說,安安靜靜地端著碗將藥一飲而盡。 晏行昱眉頭都沒皺一下將藥喝完,按著心口感受著重新回來的疼痛。 在荊寒章的身體中只待了兩日,他就險些忘記了自己還是個久病纏身的病秧子。 荊寒章看著他閉眸似乎有些難受的樣子,不知怎么這好戲突然看不下去了,伸手從腰封的荷包里掏了掏。 聽到動靜,晏行昱疑惑看著他。 很快,荊寒章皺著眉頭從荷包中拿出來一個精致的小木盒子。 那盒子只有巴掌大,還上了個異常小巧的鎖,一看就知道里面裝了貴重的東西。 晏行昱歪頭看著,還以為荊寒章在看自己貴重的東西還在不在,當即眸子有些黯然,但還是溫聲道:“殿下不必擔心,您的東西我并未擅自去動?!?/br> 他雖然愛財,卻沒到能偷盜旁人東西的地步。 晏行昱莫名有些難過,就聽到咔噠一聲,一股香甜彌漫在鼻息間。 接著,荊寒章的聲音傳來:“張嘴?!?/br> 晏行昱怔然抬頭,還未說話就被荊寒章塞進唇邊一樣東西。 晏行昱本能伸出舌頭舔了舔,唇縫一張開,荊寒章的指腹輕輕一推,一股香甜瞬間彌漫在唇邊。 是一顆糖。 荊寒章笑著道:“這可是遂寧的杜蔗制成的糖霜,甜嗎?” 晏行昱怔怔看著他,深藏在記憶深處的一幕突然和此時緩緩重合。 狹小的巷子中,一身紅衣的孩子逆著燭光笑得開懷,俯下身塞到他嘴中一小塊茯苓糕。 也問他:“甜嗎?” 晏行昱琉璃似的眼睛浮現一層霧波,心口突然猛跳了兩下。 第23章 再換 荊寒章塞給晏行昱一顆糖后,覺得好像沒什么事,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晏行昱吃糖吃得耳根都紅了,也一時間忘記了什么事,任由荊寒章離開。 守在相府的驚蟄衛瞧見他出來,立刻迎了上去。 “殿下?!斌@蟄衛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您取回落下的東西了?” 荊寒章看他,落下的東西? 哦,應該是晏行昱出宮隨意尋的理由。 “取回了?!鼻G寒章晃了晃手中的糖木盒,“我的糖?!?/br> 驚蟄衛:“……” 驚蟄衛暗中腹誹:“這七殿下怎么和個孩子似的,這么大了還為了個糖盒特意出宮來拿?” 荊寒章也懶得管別人怎么看他,直接搶過驚蟄衛的馬,縱馬回了宮。 只是今日腳尖怎么這么疼? 相府中,阿滿將晏行昱扶上榻,飛快道:“我還擔心,若是后日魚神醫回來之前你們沒有換回來該怎么辦。還好還好……” 晏行昱含著糖不忍嚼,聽到“魚神醫”這三個字,渾身僵了一下,大概回想起了極其可怕的事情。 阿滿在一旁火上澆油:“魚神醫好不容易將您的腿醫治的差不多,您又為了歸京不被人看出端倪用針封住了經脈。魚神醫回來后發現了,您肯定吃不了兜著走?!?/br> 晏行昱打了個寒戰,似乎極其害怕,他小聲道:“我今晚就將針取了,你、你不要對他說?!?/br> 阿滿很乖,點頭說好。 但若是魚神醫醫術通天自己瞧出來了,那自己也沒轍。 晏行昱眉頭緊皺,換了身寬松的褻衣,抬手緩緩在膝蓋處探著。 阿滿舉著燈,有些不忍:“公子,疼嗎?” 晏行昱手指已經觸碰到了故意留在外的一小截針,他含著糖輕輕闔著眸,道:“我疼慣了?!?/br> 說著,他手一動,將針一點點拔了出來。 將兩根針全都拔了出來,晏行昱單薄如紙的身子一陣搖晃,直接捂著胸口半伏在床沿猛烈地喘著,未束起的鴉羽烏發凌亂披散而下,委頓堆在地上。 他慘白的手微微一垂,微不可查的銀針落在了地上,發出微弱的聲響。 阿滿焦急地扶住他:“公子!” 晏行昱伏在亂發中,額角全是汗水,他劇烈喘了幾聲,聲音都在發顫:“我疼慣了,我、我不疼?!?/br> 他不知是在對阿滿說,還是在哄騙自己。 他喃喃著不疼,最后卻渾身發抖地將頭伏在手臂上,久久沒有說話。 疼慣了,但還是疼的。 因為拔針的緣故,晏行昱在家中躺了一整日,就連前去國師府也是阿滿代為去的。 阿滿回來后,見晏行昱手軟地端不住碗,接過來碗拿勺子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藥。 “國師說他翻遍古籍都沒有尋到魂魄互換之法的記載,荊寒章上午去過一回,也是為此來的?!?/br> 阿滿喂了兩勺子,晏行昱就偏頭躲開了藥勺,無奈道:“阿滿,你覺得斬首和凌遲哪個比較痛快?” 阿滿不明所以:“自然是斬首?!?/br> 晏行昱溫柔地說:“我若一口喝完,便是痛快斬首;你一勺一勺喂我,便堪比凌遲,懂了嗎?” 阿滿:“……” 阿滿這才意識到苦藥不能一口一口品,忙把藥碗遞回給晏行昱。 晏行昱一飲而盡,“斬首”了。 將藥碗遞回去,晏行昱才靠在軟枕上,病懨懨地撥動著佛珠:“那師兄有說還會再換嗎?” “說了?!卑M道,“說有可能還會再換,荊寒章一聽這話,臉都綠了,當即甩袖就走。他大概氣狠了,還留下一句……” 「治不好本殿下,你們都得陪葬!」 晏行昱:“……” 這七殿下,很有當皇帝的潛力。 晏行昱休息了整整一天,夜晚還起身在房中走了兩步。 他幼時雙腿受傷,魚息為他奔波數年才終于尋到治好他腿的法子,若是知曉他為了歸京故意折騰才剛好的腿,魚神醫指不定把他活剝了。 晏行昱覺得雙腿并無異狀,魚神醫應該也瞧不出,這才放下心來。 第二日,晏行昱早早起床等魚神醫,只是神醫沒等來,倒是等來了晏為明。 晏為明紅光滿臉,雙眼放光地跑了過來:“哥!哥晨安吶哥!” 晏行昱:“……” 他還是適應不了和他這么親昵的弟弟。 晏行昱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晏為明樂顛顛地走到輪椅后,直接推著輪椅就往外走。 晏行昱一愣:“你做什么?” 晏為明開心地說:“出門呀,哥今天定能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的吧???對吧哥,哥對吧?” 晏行昱:“???” 什么片甲不留?他在胡說什么? 他弟弟是終于傻了嗎? 晏行昱一把抬手一把掰下木輪椅的橫木,強行將輪椅停了下來。 晏為明:“哥,怎么啦?” 晏行昱深吸一口氣,覺得必定是荊寒章前幾日做出來的事,他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道:“我們今日要去哪里來著?” 晏為明大聲說:“賞風樓!投壺去!” 晏行昱懵了,賞風樓? 這是什么地方? 賞什么風? 投什么壺? 晏行昱艱難穩住晏為明,道:“你、你先去準備馬車,我還要再收拾一番?!?/br> 晏為明迷茫了:“???收拾什么呀?” 晏行昱:“你先別管,等會再來找我?!?/br> 晏為明很聽話,聞言顛顛跑了。 晏行昱立刻把阿滿叫出來,阿滿這才后知后覺:“啊,公子您還不知道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