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那本該上了三支弩箭的弦上,少了一支箭。 與此同時,七皇zigong中。 荊寒章被黑貓嚇了一遭,之后好不容易緩過來,又被一個熊孩子按在榻上強行灌了一碗黑乎乎的藥,氣得他當場暴怒。 接著心臟一疼,便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耳畔傳來模糊的聲音,似乎有人在自己耳畔講話。 “這……殿下為何還不醒?!莫不是真的得了什么重疾?” 荊寒章眉頭一皺,這烏鴉嘴,一聽就知道是江楓華。 接著,太醫的聲音隨之響起:“應當不會,殿下許是受到了驚嚇,一時氣火攻心,稍稍修養幾日便好?!?/br> 末了,他又問了句:“殿下在昏睡前瞧見貓了?” 要不然他想象不出來,誰能將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頭嚇成這樣。 江楓華有些尷尬,小聲道:“沒有,我當時只是……提了一句讓殿下去抄策論?!?/br> 太醫愣了一下,了然地“哦”了一聲,意味深長。 原來是抄策論嚇得。 傳聞中七殿下對上學課一事避之如蛇蝎,本以為是夸大其詞,沒想到抄個策論都能嚇暈過去。 嘖。 荊寒章:“……” 第6章 巧合 荊寒章前所未有地發了一頓脾氣,寢殿中所有宮人嚇得戰戰兢兢地伏在地上,唯恐被暴怒的七皇子一劍砍了。 江楓華都噤若寒蟬,壯著膽子:“殿下,您……” 荊寒章眸瞳幾乎縮成一個點,冷冷道:“備馬?!?/br> 江楓華一愣:“可是一刻鐘后便要去南書房……” 荊寒章視線森寒看了他一眼,讓江楓華渾身一抖,連忙道:“是?!?/br> 荊寒章膽子極大,哪怕在宮中都要肆無忌憚地縱馬,巡查的侍衛也不敢去攔,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駕馬出了宮。 片刻后,他孤身一人來到了相府。 晏戟已經去上朝,趙伯認出七皇子,嚇得忙前來行禮。 荊寒章看都沒看其他人,渾身殺氣騰騰地循著昨日的路沖去了晏行昱的住處。 昨日雪大,晏行昱明里極不受寵,下人們也慣會看主人臉色,掃雪時只是隨意掃了幾下,連路都沒掃出來。 荊寒章沉著臉踩著雪一步步走到偏院,怒氣沖沖地一腳踹開了破舊的門。 那門前些日子剛被晏為明踹壞過一次,現在又遭了毒腳。 荊寒章腰間別著刀,滿臉戾氣地沖進了房中。 “晏行昱!” 他一進去,就被滿屋子的藥味撲了滿臉。 阿滿滿臉慌張地跑出來,看到他突然一愣。 荊寒章一看到阿滿,臉都綠了。 昨晚,就是這個混賬孩子將渾身無力的自己按在榻上,一勺一勺地灌那苦得讓人三魂六魄都要升天的藥。 荊寒章攢了一早上的怒氣終于尋到了發泄入口,正要全部爆發出來:“你!” 下一瞬,里間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地咳聲,聽著仿佛能將整個肺咳出來。 荊寒章被噎了一下,怒氣發不出來又咽不下去的感覺,當真不好受。 阿滿哆哆嗦嗦跪下來行了個禮,看著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全然沒有昨晚言笑晏晏取人性命的可怕和強按著他主子灌藥的強勢。 荊寒章面如沉水,撩開珠簾大步朝著內室走去。 晏行昱半靠在榻上,青絲撲了滿枕,有一綹垂在臉頰上,他滿臉病色,此時正捂著心口一聲一聲地咳著,眼圈一片發紅,看著著實可憐。 荊寒章在心中冷笑一聲。 之前他被晏行昱這副人畜無害的模樣騙過,還以為此人是只軟弱純潔的小鹿,但經昨日一遭,他卻再也不敢信了。 見鬼的小鹿! 誰家小鹿會在睡覺的時候身上都帶著暗器?! 他都不怕無意中觸碰到暗器,連他自己也殺了嗎? 荊寒章滿臉漠然,快步上前一掌拍向床柱。 昨日他稍微碰了一下,就有一把滿是寒光的劍落下來。 荊寒章等著那劍落下來,自己就有足夠的緣由來證明自己昨晚并非做的是一場大夢,然后光明正大地發怒。 荊寒章默默等待。 片刻后,無事發生。 荊寒章:“……” 晏行昱已經咳過一遭,此時正茫然抬頭看他。 荊寒章不可置信地又捶了床柱兩下,幾乎把床幔都扯下來了,愣是一樣東西都沒掉。 晏行昱穩住了呼吸,聲音都有些嘶啞,躬身艱難道:“見過七殿下,請恕行昱不、咳……不便下榻行禮……” 他還沒說完,荊寒章就俯下身一把扣住他的右手。 晏行昱渾身一僵。 荊寒章唯恐碰到晏行昱右手上的機關,只能用五指小心翼翼和晏行昱的手指相扣。 他本是想制住晏行昱省得他亂動一箭傷了自己,但在其他人看來,這舉動曖昧得幾乎能暖了院中幾寸積雪。 趙伯默默倒吸一口涼氣。 阿滿突然惡狠狠地齜牙,像是被冒犯了領地的野獸,他正要撲上去,晏行昱就輕輕抬起空著的手。 阿滿立刻不動了。 荊寒章制住晏行昱,冷著臉將晏行昱手腕上的衣袖輕輕扯開,露出一小截皓白的腕子。 荊寒章:“???” 他……他弩箭呢?! 荊寒章不信邪,直接將晏行昱右手的袖子整個擼到腕間,翻來覆去地看,視線幾乎都飄到晏行昱雪白的衣襟里了,卻愣是沒發現一絲痕跡。 晏行昱被折騰得呼吸微弱,想要將手收回來,卻被荊寒章死死扣著五指,指縫一片通紅。 他艱難呼吸著,近乎哀求地道:“殿下……” 荊寒章直勾勾看著他,沉聲道:“你的暗器呢?” 晏行昱臉上的迷茫完全不似作偽:“您說什么?” 荊寒章從來不是個和人周旋的性子,直接開門見山道:“昨晚我都瞧見了,弩箭、長劍?!?/br> 晏行昱還是滿臉疑惑,仿佛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么。 荊寒章被氣笑了,他抬手摩挲了一下晏行昱右手的指腹,果不其然觸到了不易察覺的薄繭。 “很好?!鼻G寒章像是尋到了其他的證據似的,冷聲道:“先不說暗器,你向本殿下解釋一下,你,養尊處優的丞相公子,手上為什么會有這么多薄繭?” 要么是握劍,要么是握弓,反正此人定是個深藏不露的練家子。 晏行昱還在發燒,眼瞳仿佛蒙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他訥訥道:“我在寒若寺養病多年,若是哪個僧人生了病,行昱要替他們做粗活,久了掌心便生了繭?!?/br> 荊寒章:“……” 荊寒章一愣,沒想到竟然得出這樣的答案。 他沉默半天,才一言難盡道:“你到底是去養病的,還是去受罪的?” 再說了,他就是個癱子,能做什么粗活? 晏行昱垂眸不語,看起來極其難過,還帶著點隱秘的羞辱。 ——像是苦心隱藏許久的丟人的事,被逼迫著當眾講出來,臉上全是難堪。 趙伯聽著,心疼得眼淚幾乎都要落下來了。 荊寒章在心中冷笑,他根本不信這番說辭,本來打算繼續質問,但瞧見晏行昱這個可憐模樣,不知為何再多的話都問不出來了。 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正坐在床沿,將那病弱的丞相公子壓在榻上,強行和他十指相扣。 而晏行昱單薄的身子在微微發抖,衣衫凌亂,眼圈都泛著委屈的飛紅,兩人身形交疊著,荊寒章半束起的發因為傾身的動作垂落下來,和晏行昱的墨發交織,難解難分。 荊寒章:“……” 荊寒章立刻甩開手,像是碰到火炭似的飛快起身。 他耳根有些發紅,匆匆留下一句:“你最好不要欺騙我,否則本殿下一定……一定不會放過你?!?/br> 說罷,重重一哼,轉身離開。 他氣勢洶洶地來,卻近乎狼狽地走。 晏行昱將大了許多的衣袍扯到肩上,安撫好眼淚不住往下流的趙伯,瞧著阿滿關上房門,才將滿臉喘不上氣的虛弱之色收斂,疲憊地靠在軟枕上。 阿滿蹲在床邊逗床底下不肯出來的貓,撇撇嘴,道:“京都人人都說七皇子是個瘋子,現在看來著實如此,公子您說他這次殺氣騰騰過來,到底是來做什么的?” 晏行昱渾身緊繃,他太沒有安全感,身上沒了暗器總會不自覺地發抖。 阿滿將床底下小巧的弩拿起來,晏行昱接過來綁在手臂上,這才制住身體的顫抖。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淡淡道:“不必管他?!?/br> 阿滿很聽晏行昱的話,“哦”了一聲繼續逗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