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自然是落鳳城，往小了說，便是仙樓中，最千秋所在的小閣樓。

    謝厭離開不過兩炷香時間，而這短短時間內，仙樓又迎來一位客人。是個熟面孔，當初在江天一色有過幾句交談的寒山派掌門，說留刀。

    最千秋毫不意外謝厭直接回來，但臉上笑容透著股說不出的古怪，與戲謔。

    謝厭眉梢一挑，詢問他發生何事。

    “沒什么大事，卻也不小，便由說掌門親自來說吧?！弊钋锫N著腳，似笑非笑望著謝厭。

    說留刀起身，朝謝厭一禮：“說某來此，為的是與謝公子謀一個合作?！?/br>
    謝厭解下披在身上的大氅，坐到桌旁，隨口問：“什么合作？”

    說留刀亦坐回去，抬手為謝厭斟茶：“謀這江山大業?！?/br>
    雖說無甚興致，但劍無雪閉關，他沒人能逗著玩兒，便問了下去：“什么條件？”

    說留刀答：“你我聯手共治?！?/br>
    “哦”了一聲，謝厭端起茶杯：“以何形式？”

    姑蘇寒山派的掌門眼眸瞬也不瞬望向謝厭，說得認真：“你我結侶，共主天下?！?/br>
    聞得此言，謝厭差點沒一口茶噴出來。

    第46章 百思不得解

    百思不得解

    謝厭對上說留刀視線, 和那日在江天一色拍賣場中無異，他的眼神極其純粹，唯有謀求合作的意圖。

    “你我結侶, 共謀天下，他日你為帝王，我便為后？”謝厭放下茶杯, 輕笑發問。

    說留刀神情不變：“自然?！?/br>
    開出的條件不可謂不優厚，權勢、財富、地位，一一許之。謝厭打量他許久, 最終一聲哼笑落地：“你還真是……為了達成目的，什么都能用來交易?！?/br>
    “既是談合作，雙方地位便該對等。若我邀你成為寒山派長老, 或是副掌門，你就成了我的屬下，這不符合我的初衷。思來想去, 唯有結侶一條途徑，能令你我平起平坐，共謀江山?！闭f留刀認真解釋。

    謝厭挑眉：“說到這天下——當初, 我助趙辜登上帝位，替他收拾山河，一統建、涼、中、辰、韶、青六州；后來趙辜惹得我心情不大好, 于是我又幫碎葉川統一草原六部, 舉兵南下, 打掉趙氏半壁江山?！?/br>
    言及此, 他話語稍頓，緩慢斂下眼眸，輕啜一口杯中淡茶。再開口時，語氣里透出絲若有似無的笑：

    “這樣一個隨心所欲、任性妄為之人，說掌門，你真的有膽量與之合作？”

    說留刀卻是搖頭：“數百年前之事，我未親身經歷，亦不曾旁觀，單憑后世人說辭，不能予以評價?！?/br>
    謝厭像是發現了什么好玩的東西，眼底閃過一抹玩味：“我親口說的，你也不信？”

    “談笑之語，說某不信?！闭f留刀望著謝厭，表情沉著堅定，“再者，當年之事已成過往，我想與你謀劃的，是將來?！?/br>
    謝厭平平一“嘖”：“還真是個有趣之人?！?/br>
    說留刀面不改色：“多謝夸獎?！?/br>
    又是一聲哼笑，謝厭斂下眸光，輕聲道：“可我對你的江山霸業不感興趣，這天下是分是合，是太平、是大亂，都與我無關?！?/br>
    聞得此言，說留刀卻不驚訝。那日清池旁與鶴發老者一談，雖是當場反駁了老者所言謝厭根本志不在此的話，但后來細細一想，卻品出幾分道理。

    據說留刀所知，謝厭在當年北武奪去胤國半數疆土、定都建州□□城后，便銷聲匿跡。

    若此人心在權勢，憑借時人對“薩滿”的尊重與擁戴，完全可以取代那位皇帝、自立為王，或者扶三王子——那個與謝厭和親之人——上位。

    可謝厭沒有，消失三百年有余，再出現，還是在江天一色的拍賣場中。面容比他得到的那幅畫像還令人驚艷，但眼神很懶倦，甚至能瞧出幾分厭世情緒。

    不過有個問題，既然對這時局不在乎，為何要去落雁湖秘境？

    姑蘇寒山派的掌門向來直截了當，想到了，自然問出來。

    謝厭沒做隱瞞：“只有落雁湖秘境有熾羽蟬，我進去捕蟬?！?/br>
    說留刀了然點頭，但他仍要勸一勸：“謝公子一番才華，卻無施展意愿，實在可惜?！?/br>
    此言一出，室內卻是靜了，香爐幽幽燃起青煙，盛放在桌上的瓜果散發甜香，混在一處，余韻悠長。

    最千秋不知何時歪去了榻上，半垂眼眸，邊聽謝厭與說留刀談話，邊翻看一本畫冊。謝厭也歪過去，食指在幾案有一搭沒一搭輕叩，神情似笑非笑，猜不出喜怒。

    說留刀心知自己說錯話了，但覆水難收，他更是不可能退。

    ——謝厭，胤朝最后一位國師，北武人人歌頌的薩滿，他的心思與手段，當世無人可出其右。若想坐穩這江山，這個人是最佳助力。

    “謝公子有什么條件，盡管提出?！彼妓髌?，說留刀再度出聲。

    “沒有條件?！敝x厭漫不經心一笑，輕理袖擺，悠悠念出一句戲文里的說辭，“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br>
    “憑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敝x厭本是斷章取義，說留刀卻接了下一句，隨后又道：“說某不介意做一回劉備，得遇賢君，三顧四顧甚至千百顧，甘之如飴?！?/br>
    謝厭朝說留刀偏過頭去，彎起眉眼，順勢道：“那么下回見?！苯又执蛄藗€響指，揚聲喊：“爐香，送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