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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王子巴奇與陶吉一同在寶德殿陪北狄王用晚膳,偌大的宮室里只有碗筷碰撞和咀嚼聲,北狄王看了兩個兒子一眼,眼帶笑意地將碗筷放下,示意一眾服侍的婢女下去。 “你們兩個是手足兄弟,怎么見了面連話都不說一句?” 巴奇與陶吉早在北狄王放下筷子時也停了動作,巴奇笑道:“今日實在有些餓了,沒顧上說話?!?/br> 布那用詢問的眼神看向陶吉,后者回了一個點頭。他笑了笑:“那便好?!?/br> 巴奇問:“父王,南蠻這些時日蠢蠢欲動,引得大魏朝廷注意,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布那端起漱口水抿了一口,掩口吐進盆盂里,取過帕子隨意擦了擦,眼底含笑瞥了他一眼:“你啊,就喜歡直來直往,單純到戰場上廝殺流血有什么意思,偶爾換換樣式,做個看客,才可以享受別樣的樂趣?!?/br> 巴奇顯然不理解這種做法,只是在父王面前他還不敢反駁,索性沉默不語。 布那不執意要他明白,只道:“孤還有些事,你們先退下吧?!?/br> 陶吉不欲與巴奇多牽扯,便先行了禮退下,他愿退避可耐不住旁人有意阻攔。巴奇叫住他:“三弟,跑這么快不是躲我吧?” 陶吉停住腳步,閉著眼深吸一口氣,轉身微笑道:“怎會呢?!?/br> 蘇秦神色輕狂,慢悠悠地走到他身邊,笑著湊到他耳邊道:“別以為父王派你去大魏觀禮,就說明什么?!?/br> 巴奇輕輕戳著他的胸口,一字一頓:“人貴有自知之明,你要認清自己的身份?!?/br> 陶吉右手的指尖深深扎進了掌心,面上笑道:“我怎敢覬覦二哥要的東西?!?/br> 巴奇就好別人恭維他,先前父王選了陶吉去大魏已讓他積了口惡氣,不過是個外族女子生的便宜貨,竟也能越過他去,讓他怎能釋懷!今日總算出了這口氣,他笑道:“行,為兄公務繁多就不留你多談了?!?/br> 沒等陶吉回話,他話說完便自顧自地走了。 陶吉在心里勸自己,與這樣的人有什么好計較的,爭一時之氣罷了。 侍從走到布那面前道:“王上,方才二王子又去找三王子麻煩了?!?/br> 布那聽見不甚在意,依舊視若珍寶地擦著那柄黑木弓,片刻才將弓掛回墻上,邊欣賞邊還能一心二用與他說話:“巴奇的性子就是這樣沉不住氣,不如他弟弟審時度勢?!?/br> —— 早晨,北狄王城的大街上人滿為患,各色商品琳瑯滿目,將整個街道擠得寸步難行。 陶吉找了身尋常衣服,騎在平平無奇的馬上,路過街道時遠遠看了一眼,露出了微笑。北狄不比大魏規矩深嚴,說是王子卻沒那么多束縛,好比巴奇,時常跑到街上的藝坊勾欄聽曲,就連下頭年紀小的弟弟也時常跑出王宮到集市上去耍瘋,無非只是派些人跟著。 馬車漸行漸遠,駛了約莫一個時辰,再遠便要到大魏的北疆邊界了。眼前這座山叫華鳴山,鐘靈毓秀、草木深深,又駛了片刻,經過一大片竹林,山腳下的院落才映入眼簾,若不是親眼看見,實在叫人難以相信,在這樣人跡罕至的地方,竟坐落著一個精致的小院。 院外種了幾株桃樹,花開得正盛,紛紛落落地在地上積了不少,籬笆內是幾間清幽素雅的竹屋,屋檐上零零散散的掛了些木制品,多是些小玩意兒。院子里有一塊不小的菜田,十幾只雞正趾高氣揚地在院子里擺著肥屁股散步。 陶吉下了馬,朝中間的小屋走去,蘇沄玥正好出來見到他,驚喜道:“你回來了?” “回來幾日了,今日才有時間來見你?!碧占叩剿媲?,看清她手中簍里裝的東西,朝里屋望了望,“蘇伯在嗎?” “你還知道找我?!?/br> 從屋里出來一個拄拐的老人,蓄著長須,頭發與胡子已是雪白,雖穿著粗布短衣,卻難掩威嚴,隱約還有些仙風道骨的意味。 蘇長源沒好氣道:“一回來便只顧找沄玥,她這個爺爺還在呢,你想做什么?” 陶吉從前剛來北狄時巴奇就看他不順眼,有一次趁著北狄王外出,說要帶他出去玩,結果將他扔在荒山野嶺,好在遇見了外出買東西的蘇長源,見天色已晚將他帶了回去,否則那地方,三五日也未必有人經過。此后他出王宮,時常會來找蘇長源,蘇長源看著兇,心卻軟,不會將一個孤苦伶仃的孩子置之不理,何況蘇沄玥與陶吉年齡相仿,一個孩子本就無聊,有個人搭伴也好,便沒管這事。 只是沒想到這兩人日子一久還看對眼了,蘇長源剛知道那會兒是氣得吹胡子瞪眼,后來總算是默認了,只是在他老人家面前,陶吉總是矮一截的。 “我自然記掛,這次去大魏特地買了好些特產給您?!彼麑鸟R上卸下來,舉到蘇長源面前道,“咯,在這?!?/br> 蘇長源不是滋味的哼了一聲:“算你有心了?!?/br> 蘇沄玥笑道:“進屋吧?!?/br> 陶吉跟著他們進了屋,屋里仿佛是另一個天地,到處都擺了木制品,桌上還堆了好些未完成的,尖嘴胖身,活靈活現的,正是未成品的木鳶。陰涼角落放置著幾個黑箱子,里頭是□□和磁石,硝石味重,量雖不大,日積月累也將整間屋子熏出了氣味。這里,便是制作木鳶的工房了。 陶吉從懷里取出信封,遞給蘇長源,問道:“這些日子訂木鴿子的人實在太多,您會不會太勞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