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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岷山修煉時,感受除了魔氣納入體內的速度極快以外,和在外面修煉沒什么不同。而在點青汀,靈氣納入體內的速度在心決的作用下沒有那么迅速,但卻給江隨瀾帶來了極大的痛苦,這種痛苦是靈氣和魔氣在經脈中相沖帶來的,他必須咬緊牙關,一刻都不能松懈精神,不僅要吸收到足夠他晉升到化境的靈氣,還要疏離經脈丹田中靈氣與魔氣的關系。 江隨瀾的額頭上開始冒汗,如果有人能看見他,就能看見他渾身都蒸騰著白氣,軀體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抖。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只是很短的時間,但江隨瀾精神已經快要渙散,嘴里純靠本能念著心決的時候,從外面穿透霧氣送來了裊裊琴音。 松香,明月,好風,春雨,雙燕,星野…… 一瞬間,江隨瀾的思緒就飛到了小銀峰。 他很混亂,有時候想起和師尊在一起的甜蜜時光,有時候腦子里又全是在吞天鵬上,面無表情的師尊鋪天蓋地的琴音殺網籠罩下來……那時候他彈的哪一曲呢?好像是《星野》,是寧靜中透著熱烈的,像夜中星芒,山野寂靜,夏風吹過…… 在云暮城,殷淮夢握住江隨瀾的手的那一瞬間,江隨瀾覺得自己很沒出息,他在那一刻感受到了巨大的慰藉,好像只有師尊始終陪在他身邊。他知道這種慰藉、這種“始終陪在自己身邊”只是錯覺,接著便開始為自己的脆弱而感到沮喪。 …… 江隨瀾醒來,一睜眼,就看到天空燦爛的星群。 點青汀上的霧靄似乎散了,他坐起身,懵懵懂懂,完全沒有自己是怎么睡過去的記憶。 站起來,視線所及一片清明。 薰江滾滾,星月明亮,江畔無人,四周都很寂靜。江隨瀾茫然了一瞬。他往點青汀外走,走到半路,意識到不對勁,點青汀沒了霧氣,也沒了那幾乎令人窒息的靈氣。頓了頓,江隨瀾旋即發現,自己身上的經脈和丹田空空如也。他試著踏入薰江,沒有力量托住他的腳,他沒辦法在江流中如履平地,踏出去的那只腳陷進江里,水爬上褲腳,濕漉漉的。 江隨瀾把腳收回來,站在點青汀,四顧著。 遠處的山在晦暗夜色中仿佛窩藏了無數魑魅魍魎,極靜的環境讓他開始隱隱產生幻聽,蟲鳴,鳥叫,江流……江流!江水流動,居然也一絲聲息都沒有? 江隨瀾重新走到江邊,伸手掬了一捧水,十指張開,水從指縫間漏出去,砸回江里,悄無聲息。 這不是真實的世界。 江隨瀾心想,這是某種幻境,他應當還在那個被霧氣籠罩的點青汀了。 然而即便知道這是幻境,他一時間也找不到破解之法。 憑著記憶坐回原地,江隨瀾盤腿打坐,繼續低吟那神道心決。他關注體內的每一絲動靜,但在這里就是——沒有動靜。沒有靈氣,沒有魔氣,沒有琴音,沒有殷淮夢,沒有阿玄。只有他在這一片寂靜中。 時間一息一息流走。 什么都沒有發生變化。 傳聞中,不論是仙地還是魔地,除了極濃郁的氣,還豢養著怪物。仙地的被稱之以守護獸之名,魔地則沒這樣的說法,只說是怪物、魔物,但兩者所行之事并無太大的差別,無非是不讓人進入此地。 江隨瀾睜著眼,一邊觀察周圍,一邊想,大概就是守護點青汀的什么東西制造了這個幻境,困住了他。 他凝神望著空氣,企圖找到幻境的裂痕。 點青汀外,殷淮夢撫琴的手頓住了。阿玄盤在薰江江畔一棵老樹旁,龍吟掀起陣陣烈風,云片糕和他的尾巴玩得歡快。江水流得更急了,點青汀的霧氣更濃了,江隨瀾剛進去時還能看到他的隱約身影,現在卻只能看見一片白茫茫。 殷淮夢屏息靜氣,神識緩慢地摸過去。一探進點青汀,便感受到了灼燒的痛感,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一寸一寸地往里推著,直到推到某個地方,再也無法前進半寸,灼燒感幾乎要順著他的神識燒到他的識海靈臺,殷淮夢才猛然退了出來。 在那短暫的探索中,他沒有看到江隨瀾。 殷淮夢抄起琴,朝點青汀走去。 阿玄的聲音沉沉的,在他身后道:“里面有東西?!?/br> 殷淮夢在水流中停住腳步,回過身望著那條黑色的龍?!坝惺裁礀|西?”他問。 阿玄的龍瞳豎起來,眼睛瞇了瞇,片刻,只說:“看不清?!?/br> 殷淮夢默默點了點頭,只往前走,阿玄又開口了:“你不能進去。這是別人的地盤,你是魔修,一旦進入其中,會激發抹殺機制?!?/br> “隨瀾在里面,”殷淮夢垂眸說,“隨瀾也是魔修,也會這樣嗎?” “不一樣,”阿玄遲疑了一下,“我不知道怎么說,總之,你最好別進去?!?/br> 殷淮夢說:“我不能讓隨瀾出事?!?/br> 阿玄語氣篤定:“小白不會出事?!?/br> 殷淮夢轉頭看他,冷冷道:“你的小白也許不會出事,但我不敢拿隨瀾的性命賭你的‘不知道怎么說’?!?/br> 阿玄沉默地纏緊了樹,只能看著殷淮夢踏進點青汀的迷霧里。 點青汀內外只一步的差距,給殷淮夢的感受卻全然不同。第一感覺是喘不過氣,仿佛有千萬鈞的重量壓在他身上,空氣都是粘稠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接著,是眼、耳、鼻、口……相繼失去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