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揚帆起航

    2015年11月中旬，林知夏高高興興地回國了。

    博士后的工作告一段落，林知夏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她在家里昏睡了一整天，順便調好了自己的生物鐘。

    次日上午，爸爸mama去了一趟菜市場，買回來一堆蔬菜水果和海鮮。

    家里的超市暫停營業，爸爸和mama在廚房忙活了大半天，做出一頓十分美味的“海鮮宴”，包括清蒸螃蟹、蠔油扇貝、涼拌魷魚、香辣花蛤……還有林澤秋最喜歡的青椒炒牛rou，林知夏摯愛的蝦仁玉米水餃。

    林澤秋下班回家，剛一推開房門，林知夏就招呼道：“哥哥，快來吃飯，今天的晚飯特別豐盛?！?/br>
    秋末冬初的寒意席卷了整個城市，夜晚的冷風灌進了樓道內。林澤秋的家里卻是一副溫馨舒適的景象，充滿了煙火氣息。熱氣騰騰的飯菜讓他的疲憊一掃而空，他坐在餐桌邊，林知夏又給他夾了一只肥嫩的螃蟹：“哥哥吃螃蟹?！?/br>
    “這是海蟹，”爸爸笑容滿面道，“秋秋喜歡吃海鮮吧？敞開肚皮吃！”

    林知夏雙手捧碗，感嘆道：“太好吃了?！?/br>
    mama又問：“夏夏還沒動筷子呢，就知道好吃了？”

    林知夏誠實地說：“我在美國的時候，偶爾會夢到自己在家吃飯，夢里我吃得特別飽，早晨醒來，才發現，我的肚子餓得咕咕叫，冰箱里只有冰涼的牛奶和面包?！?/br>
    她掀開螃蟹的外殼：“爸爸mama做的菜有一種特別的味道，我自己動手做飯，在外面飯店吃飯，都吃不出類似的感覺……”

    mama的眼睛里淚光漣漣。她伸出手指，揩了揩眼角，才說：“夏夏回家了，爸媽給你做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咱家的日子好起來了?！?/br>
    “mama別哭?！绷种倪f給mama一張餐巾紙。

    爸爸解釋道：“你mama那是太激動了，孩子們都大了，有出息了，爸爸mama是真的高興啊……秋秋找了份好工作，夏夏要當大學老師……”

    講到這里，爸爸開懷暢飲，又喝了一杯酒。他拍了拍林澤秋的肩膀：“秋秋，爸爸知道你辛苦……為了這個家，沒留在北京?！?/br>
    林澤秋不緊不慢地說：“北京房價太貴，戶口很難拿到，我現在過得挺好，年終獎也有好幾萬?！?/br>
    爸爸驚奇道：“秋秋掙錢厲害啊，比爸爸強多了?！?/br>
    林澤秋沒作聲。他瞥了一眼林知夏。

    林知夏拿起一把小錘子，狠狠地砸開了螃蟹鉗子。她連敲兩只螃蟹，晶瑩剔透的蟹rou被她歸攏到一只瓷碗里，攢的像一座小山一樣高。

    林澤秋正想問她，為什么還不吃一口，就見她端起那一碗蟹rou，擺到了爸爸mama的面前：“我們家的日子好起來了，我和哥哥都能掙錢了，你們不要舍不得吃，我看你們一直沒動筷子夾螃蟹?！?/br>
    爸爸接連應聲說“好”，卻沒講出一句完整的話。他舀起一勺蟹rou，仔細品嘗，又抹了一把臉，發自肺腑地感慨道：“哎，夏夏回來了，我和你mama、你哥哥都安心了，咱們一家四口團聚了?！?/br>
    林知夏隨口說：“哥哥在軟件科技園工作，科技園距離大學城很近，我在大學城買房，那就是我們一家四口的新家?！?/br>
    林澤秋附和道：“爸媽可以提前退休了?！?/br>
    林知夏笑意盎然：“對呀，爸爸mama退休吧，我和哥哥養你們?！?/br>
    “哎，那哪兒行??？”爸爸毫無猶豫地否決道，“我和你媽還年輕，還能掙錢?！?/br>
    mama和爸爸統一意見。mama緩聲說：“夏夏秋秋，你們兄妹倆剛進社會，爸媽也比不上人家的爸媽，沒人脈沒背景，幫不上你倆……就多給你們攢點錢?！?/br>
    爸爸應聲說：“對，要給你們攢錢?！?/br>
    提到“攢錢”，爸爸神色一頓，似乎想起來什么。他放下酒杯，轉頭就告訴林知夏，過去這一年里，每逢重大節日，江逾白都會上門拜訪他們家，帶來各式各樣的禮物。比如，今年的中秋節，江逾白就送來了月餅、桂花糕、大閘蟹和橄欖油。

    在林知夏父母的面前，江逾白從來不提奢侈品，禮物都是實用為主。

    江逾白見到林知夏的父母，還會主動談起林知夏在美國的情況，解釋林知夏的工作內容——這是林知夏的父母總想聽的消息，他們對女兒的關注度極高。

    江逾白的努力持續了整整一年，成功地打動了林知夏的爸爸。

    因此，在今晚的餐桌上，爸爸為江逾白說了幾句好話，mama也稍微夸獎了一下江逾白，而林澤秋還是一副“那小子沒通過考察期”的嚴肅態度。

    林知夏埋頭吃飯，滿心都在思念他。

    當晚，林知夏給江逾白發微信，毫無掩飾地說道：“我好想你?！?/br>
    “我在等你，”江逾白秒回道，“新家裝修好了?！?/br>
    大學城附近有一處高檔住宅區，每平方米的房價十分昂貴，今年還有迅猛的上漲趨勢。江逾白花費巨資，買下一套八百平方米的頂層豪宅，又請到了全國最好的設計師團隊，總共裝修了一年多，終于在今年暑假竣工。

    前不久，江逾白正式搬進了這座房子。他邀請林知夏來他家里參觀，林知夏欣然同意了。

    *

    周日早晨，江逾白親自開車去安城小區，順利地接到了林知夏。整整十一個月，他和林知夏沒有見面。他紓解相思之苦的方式之一，就是在辦公室里修剪金花茶的枝葉。

    江逾白經常夢見林知夏。

    但他只字未提。

    他表現得非常平靜。

    他把林知夏帶回了他的新家。

    穿過玄關走廊，他們來到客廳，燦爛的陽光穿透了玫瑰天窗，龐大又寬闊的三百六十度全景露臺吸引了林知夏的注意力。她輕悄悄地走在精致柔軟的地毯上，小聲說：“你的新家，真的好漂亮呀?！?/br>
    江逾白站在她背后：“這里也是你的家?！?/br>
    林知夏腳步一頓。

    江逾白又叫她：“夏夏?！?/br>
    林知夏轉身面朝他：“江江?！?/br>
    他笑了一聲，喃喃念道：“林林林林知夏?！?/br>
    林知夏嗓音極輕：“江江江江逾白?！?/br>
    這原本是他們小時候發明的暗號，長大了再說，卻像是情人之間的絮絮低語，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感。

    冷風從空中花園吹來，四處飄散著沁人心脾的香氣，林知夏坐到寬敞露臺的一把軟椅上，指著近旁木架上的一瓶紅酒說：“今天我心情好，我們來喝酒吧?！?/br>
    江逾白問她：“你的酒量漲了嗎？”

    林知夏貼近他，看似是要和他說話，其實她偷親了他的臉頰——這個蜻蜓點水的親密舉動就像某種開關，觸發了江逾白的激烈反應。他緊緊圈住林知夏的腰，將她扣在椅子上深吻，相別十一個月卻無法見面的落寞感在這一刻全部化作洶涌的情潮，幾乎要把江逾白完全淹沒，親吻的間隙里，林知夏還說：“你……你變得好主動，好熱情，我喜歡?！?/br>
    江逾白停下一切動作：“我還能更主動，你想不想試一試？”

    林知夏輕笑出聲。

    她雙手搭住他的肩膀：“你經常想我嗎？”

    “每天都想，”江逾白看著她，“你呢？”

    林知夏凝望他的雙眼，在他的眼睛里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這副模樣真是深情款款，無可比擬，好像整個世界就只有林知夏一個人，他通過注視她而創造了一個新的世界。她的心跳十分平穩，又充盈著一股輕飄飄的甜蜜感，像是被甜滋滋的蜜糖塞滿了。

    于是，林知夏拉起他的手指，指著自己的心口：“當然會想你，我不僅用腦袋想念你，還用到了這里?！?/br>
    江逾白聽完她的話，反握她的右手，牽到他的唇邊。他低頭輕輕吻她的指尖，從食指開始，到小指結束，整個過程寂靜無聲，既熱烈又莊嚴，既虔誠又纏綿，林知夏的心底驀地擦起一把火，熾盛的火焰一瞬間燒到了最高點。

    林知夏喘息微亂，不假思索道：“我回國了，我們不會再分開，每天都能見面?！?/br>
    “你能不能搬過來？”江逾白問她。

    林知夏避開他的直視：“我和你說過，我想自己買房?！?/br>
    江逾白從座位上站起來。他拿出一瓶香檳和兩只高腳杯，又把杯子遞給林知夏，他親手為林知夏倒酒，香檳冒出清澈細膩的氣泡，林知夏聞到酒香，淺淺地抿了一小口。

    “好好喝?！彼f。

    江逾白和她碰杯：“你可以帶著家人搬過來，你的爸爸mama和哥哥……”他背靠軟椅，慢條斯理地品酒，目光投向遠處的天空：“我大概也算你的家人?！?/br>
    這句話又讓林知夏怦然心動。

    江逾白仿佛在說，我早就屬于你了。

    自打林知夏踏進他的家門，他這一套又一套的話術和動作，完全攪亂了林知夏的思緒，她一口氣悶干了杯子里的香檳，帶著幾分醉意，向他訴說道：“是的，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最喜歡的人，我的家人……”

    她還沒說完，江逾白再度靠近她，誘導她轉過頭來和他接吻，這一次的深吻隱含著香檳的甜味，她醉得不輕，雙手把他纏得更緊。

    林知夏倒在柔軟的長椅上，烏黑的頭發也散開了，藍天白云是江逾白身后的背景，他壓在她的身上，特別正式地提議道：“今晚我們一起睡吧?！?/br>
    林知夏差點就同意了。

    但她轉念又想起，去年圣誕節，在酒店的浴池里，她所看到的香艷美妙又震撼心靈的那一幕。于是，林知夏除了好奇，還產生一絲擔憂和惶恐：“會不會很疼？我非常怕疼?！?/br>
    是的。

    林知夏很怕疼。

    她不僅擁有錄像式的記憶，還有感官性質的記憶。

    江逾白遲疑不決。在那件事上，他完全沒有經驗。他只是很想和林知夏試一試，但他也怕自己會傷到林知夏。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他拋卻私欲，下定決心：“算了，我們循序漸進?！?/br>
    *

    當晚，林知夏沒有回家。她留宿江逾白的家里，和他共床共枕，聊天聊到半夜，講述她的職業規劃。

    今年六月份，林知夏遞交了“青千”項目的函評材料，她的面試被安排在十一月底。如果一切順利，到了明年三月份，她的名字就會出現在“入選公示名單”上，明年九月，她就會入職省城最好的大學，獲得正式教職，拿到豐厚的科研經費。

    事實上，大學人事部的工作人員已經聯系了林知夏。

    她被劃進了“前沿交叉學科研究院”，院長和副院長都挺看好她。

    唯一的問題是，林知夏的年紀還是太小了。等她明年開始招收研究生，她的學生基本都比她歲數大。

    “我的年紀，”林知夏說，“還是有點麻煩?！?/br>
    暗無天光的臥室內，江逾白低聲安撫她：“你這么聰明勤奮，本科三年，寒暑假都沒回家，在英國留學，每天早出晚歸，在美國工作，每天早起晚睡，大把的時間花在學術上……”

    林知夏翻身倚進他的懷里，聽他說：“你能勝任所有工作，我相信你，也支持你?！?/br>
    林知夏心里有些感動：“好的?！?/br>
    第137章 夢與現實

    窗簾遮擋了今夜的月色，臥室內的黑暗漫無邊際，林知夏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為什么呢？

    她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大概是因為，她和江逾白太久沒見面了。

    他們分開的這一年，在林知夏的心底最深處，她對江逾白的惦念從未停止過。她經常在夢中回溯從前的記憶，沉浸在瑣碎的往事里，重溫她和江逾白的人生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