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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十年沒怎么變。北面有山阻,南面的河道不會逆行,而且當初崇禹帝在旁邊鑿了兩條分洪的徑流。不怕水淹?!?/br> 方征一算方位,山南水北果然是自古都城標配,后世有個都城叫咸陽,山之南水之北為陽,咸是都的意思,名字就是這樣來的。陽綸也怪不得名字里有“陽”。 一路來到都城門下,那里守衛著大批武士。全副武裝,裝備精良。這些都是鎧役軍種,他們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怒火煞氣,卻不得不按捺住,還要作出迎接方征的姿勢。大統領被挾持的奇恥大辱,讓他們抬不起頭來,而如今方征居然還要被請進城,一路招搖過市,對于他們來說,何等的丟臉。 “他們會把這種屈辱投射在你身上?!狈秸髑穆晫λ魈m耳語,“如此你的威信就會降低。夏仲康坐視,或是他故意安排的?他要放棄你。在宴會上見分曉,別忘了我們的賭注?!?/br> 索蘭雖然不吭聲,方征感覺到她在竭力控制呼吸。她雖然面無表情平視前方,可那些素日敬仰她的武士們親眼目睹她被人劫持,這對她的尊嚴來說近乎毀滅性打擊。她反復提醒自己,只要有機會殺了方征,就什么都可以恢復正軌??墒请S著越來越走近夏渚國君的宮殿,她就越顫栗不安。那里本該是她的庇護所,她回家了??伞f一那可怕的賭注如方征殘酷的假設…… 方征的視線被玉柱的璀璨反射光線晃花,這座華美建筑以純白玉石打造,與夏渚國君走樸實勤儉路線很不相符。 一些籠統的白霧片段,繼續告知了方征大概情況。 當年崇禹帝在位時,陽綸還不是虞朝的國都,只是涂山嬌居住的北方城池。崇禹帝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涂山嬌獨自撫養夏啟長大,她花了二十年時間,在陽綸用雪白的玉石打造了一座宮殿。一貫節儉的帝王能容許這種行為,其實是因為那個時候,涂山嬌在主持北方的玉石開采、研制打磨玉石的金剛砂技術,對于制造武器和農具很有用。 那時候北方的紅山地區也斷續挖掘出一些華胥人的雕版,想開采更多以黑曜石打造的神秘堅固的遺跡,就需要更堅固鋒銳的金剛砂技術。玉石廢料一開始是在采集和鍛造過程中剩余的,數量太多占地方,崇禹帝也就默許了涂山嬌啟動營建玉石宮殿工程。當然,也并非一帆風順。如果涂山嬌從始至終乖巧不逾越雷池,就不是祖姜的女人了。技術她也造得兇,揮霍量也是很大的。用完了正常的玉石廢料,她又額外開采了很多。玉石宮殿除了正常的使用功能,還添加了很多純粹為了藝術審美喜好的勞民傷財部分。 方征心中吐槽,太康和仲康的藝術細胞果然是從他們奶奶那邊繼承的。 當時崇禹帝在外面治水,三四年回一次饒沃,七八年回一次陽綸。來去匆匆。留下來負責管理的幾位臣屬和涂山嬌意見不合,斷續爭執。但陽綸并不是國都,涂山嬌在這里一手遮天。工程也沒中斷。她給的說法是,那是祖姜支持她的,臣子都是覬覦她氏族的財富。然而虞朝大臣們卻斥責涂山嬌假公濟私,也搜刮了很多不屬于她的東西。吵了很多年沒個結果。崇禹帝晚年治水終于大功告成,回來看到那恢弘偉麗的宮殿差點沒昏過去。據說和涂山嬌為此大吵一架。木已成舟,崇禹帝也沒下令拆掉這座白玉宮殿。只是不再踏入陽綸一步,直至逝世。 崇禹帝逝世后的虞朝版圖分裂,上層原因固然是雙方政治理念不合又旗鼓相當。而下層經濟原因,或被這玉石宮殿敲骨吸髓了太多民膏脂,無力再維持統一。涂山嬌給夏渚奠基了最鋒利的刃,也耗死了幾萬人,有虞朝的也有祖姜的,在耗時經年的大工程中,部分祖姜族民遷移并入了夏渚。當時祖姜在位的女帝登北氏耿耿于懷,痛罵涂山嬌為了男人奉獻過多,是她們祖姜女人的羞恥。最后涂山嬌沒有回祖姜,在陽綸的白玉宮殿中逝世。夏啟也在這里登基,并把陽綸定為國都。但由于崇禹帝是在虞朝國都饒沃病逝,后來亦在彼處定都的虞夷自詡占正統。夏啟一直執念想要奪回虞夷的半邊國土。這樣一來父母也能合葬,但或許這也只是他一人的愿望罷了。 夏啟繼任后,并不像他母親那樣勞民傷財,而是繼續走崇禹帝的仁君路線。制玉技術和華胥人的遺跡開采工程在小規模繼續。夏啟的其他精力放在完善軍政上。逢蒙與他站在一邊,開始悉心把自己的小股暗殺部隊逐漸改制為大型暗殺部隊,那就是飛獾軍的前身。而夏啟也開始組建屬于自己的國君近衛,成為鎧役軍的前身。歷任鎧役軍的統領都是國君親自指任,關系匪淺,前后卻已經陸續換了五個,大約是夏渚國君骨子里都有股孤僻怪勁。逢蒙身為飛獾軍統領一直穩若磐石。 方征了解這些往事后,也不奇怪為何眼前的白玉宮殿雕刻得如此華美,卻有許多塵灰斑痕,蛛網也在角落聚集。很多年都沒有修繕,估計又是啟君留下來的奇怪遺訓。不可再勞民傷財云云。 宮殿有十級高階,都以巨大的玉塊拼接而成。鎧役的武士們請方征下馬。這倒不是后世下馬石的什么規矩。那臺階一看就滑不溜丟,馬根本上不去。 走到這里,方征也不挾持索蘭了,給她點的腧xue倒不急著解開。他把她往鎧役那幾個武士方向推去,淡道:“要殺我,這就是最后的機會了?”方征還真感覺到附近殺氣一閃而過。但大殿前那些武士終于沒有明著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