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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之前那些被毒藥驅逐的線蟲又不一樣了。索蘭命令他們繼續在船邊灑藥,也不知是這里的水流著實太急,還是這些線蟲得到悍不畏死的指令。越來越多的紅母線蟲躍出水面往船上撲來。有個武士來不及擋,丑陋的大軟蟲直接撲在他的臉上。武士發出慘叫聲邊滾落下船,瞬間被污濁黃水淹沒,冒上來大片血污。 方征雖然手腳軟弱無力,也伸手去撿剛涂好藥的刀,對還拼命劃船維持前進的路十五掂道:“反正你也用不了?!彼魈m瞪了方征一眼,踢掉他手中的刀,更加警惕應對怪物。有兩條紅線長蟲從左右躍上,索蘭那柄亮金薄玉般的利刃輕松劃開它身軀,武器轉起來宛如風車刀刃,水都潑不進的一個圓盾,把所有碎屑小蟲都擋下船。但是她只能顧到一邊,另一邊此刻也躍上來只大線蟲,個頭罕見幾乎長五米。 方征只好撿了路十五削食材的小刃,這回索蘭倒是沒有踢掉,大概是默許他用這么小的兵器來自衛。方征拼盡了全力才勉強舉起來擋了一下,心想要是他的黑曜石重華劍在這里就好了,現在這普通武士的刀,銅器到底差遠了。不過黑曜石劍他現在也舉不起來,擋了一下就累得直喘氣。索蘭也緩過來護住了舟楫的這一側,線蟲最惡心的在于削碎后并沒有死,而是分成更細小的條,子子孫孫無窮盡也。她把它們全掃進水中,繼續有條不紊地發布命令:“靠左前方上岸?!?/br> 大江的泄洪口就快要到了,這一段已經很難劃。如果最節省路程的走法應該是通過半邊山的水道豁口,匯入大江中,再順流往東,行船就變得很快。然而如今誰知道如果劃到那山的豁口,靠近那相柳大蟲子,又會遇到多少危險。雖然索蘭也說要想辦法解決剩下八個頭,但也沒必要非要在這里馬上搭上性命。他們如果改從岸上繞過去,雖然爬山是遠一點累一點,起碼沒有水中這些無窮無盡的線蟲。 一行人勉力劃上岸邊時又翻了一艘船,被紅線大蟲子頂下去的。最后幾十人精疲力盡驚魂未定地靠岸邊時,還有人淌水慢了被蟲群淹沒。方征沒力氣自己奔上前。好在索蘭沒忘記先把他抓牢往岸邊丟,驚險地把他摔上岸。方征摔得頭昏腦漲的。下一瞬間又被鎧役武士提了起來。方征回頭看時,水浪似張開無數粉紅色的小口撲咬向岸邊,不計其數的粉紅蟲擱淺在淤泥中,又被渾濁的泥水帶下河床。 “相柳不除,此害難消?!彼魈m甩下刀刃碎rou,神色愈發凝重。 她指揮武士們往山坡高處爬去,翻越過江邊連綿的高地,繞過水路。這附近最高點就是半月山,所以無論他們怎么繞路,都會看到那個大粉蟲垂下來的長rou干條迎風擺動。附近人活動的痕跡還密集。在線蟲爆發得如此徹底的水邊,情況很慘—— 幾個鎧役武士停下了腳步,山邊有不少人類的活動痕跡,無論是炊飲的石灶還是簡陋的茅草屋,又或是山垅上稀疏的野生作物被采摘的情況來看,這里供養著一些人,是流民或是雍界城邊緣的居住者,都本來可以勉強活著。如今卻都已經死在了路邊。每走百米都能看到幾具尸體,有人皮膚隱約變紅,估計是線蟲正在狂歡大嚼。武士們燒掉了所有被蟲子侵蝕的尸體,一縷縷黑紅色混雜著腥味的煙塵騰在青蒼群山間……驚起了遠處的渡鴉和獾奔,更遠處還有野獸夜嚎。 一行人繼續爬山,方征也不知道剛才等待爻卦時自己主動撿起刀子,算不算按照陽爻的指使行事。他正腹誹這玩意時靈時不靈,忽然間一片小霧又隨著發光的九五陽爻升起。只不過這次不是從任何一人的腦袋頂冒出來,而是顫巍巍懸在靠岸邊方向的幾米開外。 第五幅畫面了。 白霧中是方征沒有見過的人??囱b束身上有綢,該是個大人物。接下來白霧就貼心告訴了方征這人來路——壽麻。他是個看上去慈眉善目,略有些圓墩的中年男人,身后跟著很多百姓。以這個時代的物質標準來看,方征想——他很富態。 壽麻是誰來著?好耳熟。方征身體乏得不行,大腦也因為啟示的過度使用而糊成一團,然而他仍然勉力想了起來——這是索蘭剛才說的,江邊屯郡的長官。用現代的行政區劃來說,九郡就相當于夏渚有九個省。東南屯郡就是東南邊的省,這個省的名字叫做雍界,而壽麻就是一把手省.委.書.記的名字。 他們現在,就是在朝不遠處的雍界城行軍,那里還駐扎著鎧役軍隊。進城后可以整備。 方征思索著,索蘭是軍團統領,和這個地方長官是什么關系呢?從方征以前了解到的體制來看,夏渚的這兩只軍隊,鎧役與飛獾,支配權都在“中央”,夏仲康把得牢牢的。地方長官不存在“擁兵自重”“封疆大臣”的可能性。屯郡中的駐軍也是鎧役軍,地方長官無法管轄調動。也就是說,這個壽麻只相當于沒有兵權的父母官。 那白霧飄蕩在空中的時間雖然短暫,到底每次就一小片,信息量不大,讓方征能細細看清。他注意到壽麻背后的百姓面有菜色,神色也很愁苦,看來生活得并不富足。這長官還吃得胖墩墩的。方征心想:這里的反差難道就是爻辭想要告訴自己去突破的地方?若在后世,相由心生的說法傳開,就不像個什么“好官”呢。 方征還看到,那些百姓背后更遠的地方,有一堵高墻。關于這墻的來歷,霧片擴散了一點點,讓方征順勢知曉了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