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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湛淵近來既不受他控制了,言語間便在他面前開始拿大,祁明也少不得對他更恭敬些。想到此處,祁明心里一頓,這才恍悟明白過來為什么湛淵不光給誅馭門的人留了活路,也辰司殺留了活路,怕都是源自湛淵對那人的情分…… 湛淵就著劉貴的手喝完最后一口藥,“元珝降了嗎?” 祁明回神,“還不曾?!?/br> 湛淵突然咯咯笑了出來,“如此才好。吩咐下去,屠城?!?/br> 劉貴手一抖,藥勺碰到碗口發出清脆一聲響。 祁明雙手被馬韁繩勒得通紅,急道:“或許……或許他們就降了,屬下親自去看看?!闭f罷急著要走。 “慢著?!闭繙Y半垂眸慢悠悠拖長了調子,“你既要做好人,那我便給你個青史留名的機會。一個時辰,若我到之前還不能招降,便屠城?!?/br> “是!”祁明頭一遭亂了陣腳,慌里慌張猛甩馬鞭而去。 劉貴默默收了碗,悄悄蹭了蹭手心里的汗,剛想找個理由退下就被湛淵拉住了手。 “怎么,我嚇到你了?!闭繙Y捏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臉上。 “沒有?!眲①F咽了口唾沫,“大將軍做什么都是對的?!?/br> 湛淵將他拉近懷里,食指輕劃過他的下頜,“當真?” 劉貴小心避開了他的傷口,甜蜜地依偎著他,“真的。在我眼中,大將軍做什么都是對的?!?/br> 湛淵一笑,“在你眼中?那你就眼睜睜地看著我一錯再錯嗎?” “我……我不明白將軍話的意思?!?/br> “不說這個了。等到了宮中,你想要什么?” 劉貴跟他這么久也學著乖巧了,不經思考便道:“我不要別的,只要大將軍別拋棄了我就好。我可聽說宮里都是美人,就怕大將軍到時候看不上我了?!?/br> 湛淵手在他臉上輕輕撫著,“不會。你若不放心,到時候你便坐那張龍椅吧?!?/br> 劉貴一聽猛地睜大了眼,慌張從他身上爬起來,跪在地上哆嗦道:“小人……小人沒有那個心思……一點都沒……沒有?!?/br> 湛淵咳了兩聲,“起來。你不想要我自然不會勉強你;你若想要,只需一句話?!?/br> 劉貴聽他語氣認真,不由得抬起頭來看向了他,想看看他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 湛淵也半瞇著眼瞟他,卻猛地被他眼里的欲望蜇了一下。 這人是誰?湛淵不由得自問,這人赤裸的眼神里滿是不敢相信的欲念和憧憬…… 那人,那人覺不會有這種眼神……那人眼神澄澈,看向自己時總是一番赤誠…… 他與他不像……一點都不像! 那人長什么模樣來著?湛淵皺眉敲了敲腦袋,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絲毫不能記起他的相貌了…… 湛淵只好再看地上跪著的人,想從他身上找到點那人的影子,卻不想越看這人腦海里想的更是這人,那人的身影竟完全被他蓋了去,竟連那人的一絲一毫也記不清了。 湛淵閉上了眼,恨意陡升,一腳踢在劉貴身上,“滾出去!”因這番肝火動得旺,身上的傷口又裂了開來,血跡滲透了衣衫。 可憐那劉貴完全不知發生了何事,剛還在喜滋滋地做著皇帝夢,被湛淵一腳踢回了現實,嚇得魂飛魄散,當即跪著挪出了車攆。 湛淵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氣,沖車窗外大喊:“找個畫師來!” “是!” 湛淵一手捂住了傷口,一手握拳敲著車窗,咬牙道:“還有祁明!祁明!祁明呢?!叫他來!我有話問他……” “祁將軍先進濟陽城了,還未回來……” “叫他來!” “是,屬下這就去……祁將軍回來了!祁將軍,大將軍有話要問您呢!” 祁明剛剛拿屠城相要挾,好容易才說動元珝投降,便一身狼狽地急匆匆趕了回來。 一見了湛淵,祁明只覺救了一城人命,難言臉上的喜色,邊喘粗氣邊道:“元珝降了。城門已經開了,這天下……” 湛淵被他的笑刺得難受,心道你高興什么?我這么難受你憑什么高興?這樣想著,湛淵陰沉著臉色紅眼睨著他道:“你笑什么?” 祁明張了張嘴,又閉上,不知道這越發難伺候的活閻王又發的哪門子的火,只得收斂了臉色道:“大將軍剛要問我什么話?” 湛淵緊抓著車窗的手不由得松開了,半探出車窗的身子也慢慢縮了回去,斜窩在了遠離祁明的一角。 “大將軍,畫師找來了?!?/br> 湛淵不應聲,低頭一手緊抓著另一只手臂,輕聲道了一句,“我要問你一事?!?/br> 祁明心中納悶,自打他將他從毒窟里救出來后,他就不曾這樣和聲與自己說過話。 “大將軍只管問就是?!?/br> “他……他……” 祁明心里一慌,隱約猜到了他要問的是誰。 當初段干卓還剩了一口氣,祁明一時念舊情便瞞著元守懷將他救了下來,為安全起見親自送到了辰司殺處,并趁機相要挾要了他兩座城。他本當段干卓已經死了,但湛淵重傷不治時他抱著份希望派人去尋段干卓,那時才知道他原來還活著。段干卓并不為難便給出了救命的法子,唯一的要求便是別將此事告訴湛淵。 祁明自思虧欠段干卓良多,為此打算守諾。卻也更清楚湛淵將來若是知道了實情并不會放過自己,心里不由得有些慌亂,以為他已經察覺此事了。卻不想只聽到他問:“他的尸身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