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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鶴鳴在山里,參不破林思渡的想法,但目前正處于左右為難的狀態,前方林思渡發報催促攻打山寨,而他則穩坐高臺等待收繳物資,后方周世襄善心大發偏不許他大開殺戒。以他視人命如草芥的思想,打心底里認為周世襄這慈悲是多余的。 兩人晚飯后鬧了一頓不愉快,雙雙嘔氣躲回房里,周世襄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了一夜,終于下定決心要將許慎那一幫子人趕回滬城。 而這趕人方法,自然叫做鋌而走險。 第二天一早,周世襄便騎馬下山去處理事務,林鶴鳴醒來后洗漱完,方才站到陽臺上去,對樓下喚道:“你司令呢!” 張曉寒坐在辦事處院外的樹下歇涼,一動不動地望著原處,忽而背后又傳來一聲:“曉寒,你司令去哪兒了!” “山下!”他應得敷衍,連頭也沒回。 林鶴鳴看得出他近來總是失魂落魄,疑心他真被程靜微勾去了魂兒,便笑:“小子,你要是想去密斯程家里做事,那我就替你去你司令那兒求個恩典怎么樣?” “您就別開我玩笑了?!睆垥院凰f中心事,氣惱地埋頭默了一會兒,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轉頭問道:“少爺您今天下山去嗎?” 林鶴鳴擺擺手,心想我還沒想好怎么跟林思渡再拖延幾天呢,去了也白去,遂對他擺擺手:“不下,怎么了?” “沒什么?!睆垥院庾R到自己說錯話,唯恐回頭被戴上一個挑撥離間的罪名,連忙起身要走。 他的腳步相當匆忙,林鶴鳴看著,當即察覺出一點異樣,向四周一望,往常站崗的衛兵減少了三分之二。林鶴鳴的視線向四周掃了一遍,立刻想起昨晚周世襄看到林思渡電報時的神情,出聲喝住張曉寒。 “少爺?!睆垥院f分無奈地停下腳步,慢慢轉身面對他:“您就別問我了?!?/br> 林鶴鳴含著笑,用手對他一鉤:“上來!” 張曉寒自知必須得出賣周世襄了,垂頭喪氣地提步上樓。 林鶴鳴望著遠處蔥蘢翠綠的山林,一雙眼里射出點狠戾的精光,不知道周世襄又背著他要做什么,總之他在這山上,是沒有發言權的。他面賽鐵板站在陽臺之上,背光站在陰影里,叫人看不出他的神情:“他下山去做什么?” 張曉寒怔了一刻,林鶴鳴并未對他逼問,只是一言不發地對他上下打量,直到他的身心都承受不了這樣的低氣壓,方才一五一十的撂了。 “司令知道大少爺催您攻打山寨,唯恐許團長壞了您的名聲,心里著急,就帶人過去了?!?/br> 林鶴鳴的身體靠在欄桿上,想到這件事捅到老爺子那里去就是他挑起內亂,那么一定會受重罰,不由得頭皮突突地跳。 他將自己的情緒掩飾地很好,至少張曉寒眼里,他對此還是八風不動,并沒表現出一點焦急的情緒。 林鶴鳴垂下眼簾,將手撐著下巴思考一陣,轉身去望向山下,依周世襄不打無準備之仗的性格,他恐怕是趕不上勸架了,只能是求佛爺保佑,周世襄能夠放過許慎一命。 畢竟這許慎是林思渡的人,他既為借人的一方,自然不好折了林思渡這一員大將。 張曉寒不敢抬頭,望著腳尖,試探的一問:“少爺?” 林鶴鳴不應聲,他忽然從心里生出一點絕望。 門外傳來一聲轟鳴,張曉寒一心想著逃離,當即眼疾手快轉身沖下樓去,將林鶴鳴甩在身后。 片刻后,林鶴鳴換上一身淺藍制服,帶上帽子,正要出門之時,山下衛兵來報——周司令驅逐許團長不停,兩撥人正在對峙。 這時又是一聲炮響。 林鶴鳴微閉上眼在腦子里細細回味這聲轟鳴,隨即做出判斷:“給大少爺打電話,開打了!”周世襄與許慎兩部的武器都是一頂一的好,聽這沉悶的炮聲,他想與霍家寨里那一門炮的響聲還算匹配。 林思渡很快接了電話,對林鶴鳴提出的意見全無異議。電話話斷后,林鶴鳴拔腿追著張曉寒那一隊士兵下山,而林思渡則往滬城郊區駐扎的部下去電,吩咐他們立刻支援許慎,攻下霍家寨。 霍家寨里,小崽子從山下線人手里得到消息,周許二人內斗,大營里外防備松泛,簡直到了形同擺設的地步。小崽子一拍腦袋,當即下令蜂擁而出,沖出山門活捉許周二人替寨子里被點天燈的兄弟們報仇。 霍泓自從被小崽子干了以后,終日被囚禁起來,失去了思考與指揮的能力,能夠出去放風也只是被他推著輪椅在屋檐下曬太陽,發呆。 今日一聽山下鬧起內亂,霍泓明知是對方設下的圈套,可一想到這樣能讓那個可恨的小崽子死無全尸,他就從心里生出一點病態的快感,不僅不出言阻止,更慫恿他們拿出寨子里那門老古董一般的鋼炮向許慎駐地發射,以此打探虛實。 其實他很明白,小鋼炮在山上擱置許久,已然又銹又鈍,加以剛過梅雨季節,寨子里的護甲彈藥一類的東西都受了潮,他們不依靠山勢,不管不顧地沖出去壓根兒打不出優勢。 霍泓坐在屋檐下,一雙眼被陽光照射到睜不開的程度。小崽子心里清楚大當家的想要他的命,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大當家的有讓全寨人替他陪葬的決心。 在出發前,小崽子換上從前霍泓替他置辦的戰斗服,那時他沒想過自己有今天,所以只將那套服裝用做收藏,今天才算第一次穿上。他從他們的臥室里身姿挺拔的走出去,霍泓坐在陽光下,周身散出圣潔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