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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三順著他的眼神望去,那演奏班里坐著拉梵婀琳的青年人,不是林鶴鳴,又能是誰? 第26章 ============================== 林鶴鳴歪著頭,如癡如醉的拉著梵婀玲,嚴三心里不大高興,臉上的笑意也跟著收斂起來。周世襄見狀,向他做個不必動怒的手勢,在心里拿了主意,讓他繼續去同人周旋。 等嚴三走到國民政府駐滬辦事處的李主任面前時,他才悄悄從眾人身后溜過去,不動聲色的對林鶴鳴做個“跟我走”的手勢,將他帶離眾人的視線范圍內。 林鶴鳴放下梵婀玲,乖順的隨他一路走到院外,周世襄走在前面,見人群遠了,便驟然停下腳步,回頭怒喝一聲:“荒唐!”他想不明白,林鶴鳴怎么能做出這樣沒譜的事。 “我又荒唐了?”林鶴鳴與他置氣,先前的滿腔溫情被他敷衍的泛了酸。 周世襄氣上心頭,用手指著他的鼻尖怒問:“你是演文明戲的???” 林鶴鳴被問得怔住,不言不語。 周世襄壓下心里的火氣:“我知道你不想去應酬,但是這些人對你以后能否在滬城站穩腳跟,相當重要。你別畏縮不前的讓所有人都瞧不起你?!睂α助Q鳴這玩世不恭的態度,他是有十二分的恨鐵不成鋼。 林鶴鳴輕嗤一聲,不聲不響地埋頭將衣服整理好,對他轉個圈,張開雙臂問:“周長官,我現在能去了嗎?”他說話的語調低沉,表情漠然,像是引水強行澆滅了心底的火,然而灰燼悶得難受。 周世襄上下打量一遍,軟下心腸伸手替他理了理頭發,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對他著實過分了一些,便雙手捧著他的臉,在額頭輕輕一吻,最后叮囑一句:“都看著你呢,好好表現?!?/br> 林鶴鳴點點頭算作回應,跟著他一起回到院中。周世襄先在外圍給林鶴鳴找了位置坐下,再上前到嚴三身邊,低聲回話:“三叔,我先去換防,你帶少爺給大家敬敬酒?!?/br> 嚴三很是滿意的一點頭,再走到林鶴鳴身邊,半躬著身:“少爺,督理身體不大好,今天就由你去陪大家喝一杯?!彼稚献龀鰝€請的動作,林鶴鳴心不在焉的把玩懷表,環顧四周看不見周世襄的身影,這才認命的起身:“嚴叔,我酒量不好?!?/br> 嚴三將手搭在他背上,笑說:“意思意思?!?/br> 仆人端來兩杯紅酒,林鶴鳴端著酒杯跟上去,先走到最近的一桌。桌上坐的是父子兩人,一樣的摩登兼油頭粉面,嚴三走近,先叫一聲:“劉先生?!痹儆镁票蛄助Q鳴說:“這是我家小少爺?!?/br> 劉先生和人聊得熱火朝天,聽聲音扭頭來看,先是認真的打量一番,暗自覺得林鶴鳴與外界傳聞很是吻合,再一想到他的丑聞,很驚訝的舉杯:“小少爺年紀輕輕就做了大學教授,真是年少有為,前程似錦??!”最后還很給面子的從臉上擠出爽朗的笑。 林鶴鳴得了嚴三的眼神,也笑起來應付:“謝劉先生美言?!比缓鬁\嘗輒止的飲一口酒。 嚴三托詞說“失陪失陪”,就領著他移步去下一桌。那人穿著長衫,拄著拐,坐在位子上發呆,嚴三上前低語:“許先生,我家小少爺來給你敬酒?!?/br> 許先生恍然大悟的回過神,從桌上端起酒杯,做出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樣,望向嚴三身后魂不守舍的林鶴鳴,然后從鼻腔里哼出輕蔑的一聲,接著皮笑rou不笑的調侃道:“林二少爺,年紀輕輕的可別想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br> 林鶴鳴被說得有些茫然,將酒杯舉到唇邊停下,相當認真的應他:“牡丹花?太艷麗了?!彼矚g素一點的,像蘭花,百合花,總之像周世襄就好。 嚴三立時覺得自己喪失了語言能力,只能木然的咬下嘴唇,轉頭低聲提醒他:“顧荷?!?/br> 這位許先生,乃是電影明星顧荷背后的金主,林鶴鳴與她一舞,傳到他耳朵里,自然聽得出綠的意味。 林鶴鳴了然的點頭,側眼去看許先生,五十歲出頭的年紀,頭發還算茂盛,保養也較為得體,一雙眼射出精光,就足以讓他在林鶴鳴心里得出一個人精的評價了。 許先生端酒杯的手向上一抬,隨即笑道:“你也就是林督理的兒子,要是我手下的小孩子,早就發配去黃浦江里種荷花了?!?/br> 林鶴鳴尚不了解種荷花的意思,也跟著笑起來:“黃浦江怎么能夠種荷花呢?水會不會太深了?!?/br> 許先生牛頭不對馬嘴的說一通,見嚴三苦惱,臉上仍然保持微笑:“當真是個洋人啊,種荷花是什么都不知道?!眹廊读艘幌?,跟著賠笑:“年紀小嘛,沒在家待過幾年?!?/br> 許先生轉過頭去,飲一口酒:“種荷花,就是在人脖子上掛塊石頭,扔進黃浦江里?!绷助Q鳴適才恍然大悟的點點頭,許先生又說:“有不懂的東西,你就問問嚴昭,或者干脆辭了你學校的工作,來跟我做事?!彼m然瞧不起林鶴鳴這樣的讀書先生,但這句話倒是真心實意的。 林鶴鳴笑著點頭,忽而側頭問:“許先生做的什么生意?賭博和白鴿票?” “是了?!?/br> “這我可學不來?!绷助Q鳴先是拒絕,然后回頭望向嚴三:“聽說有一個女人買了許先生的白鴿票,你們要她的房做賭場,她的男人不肯交房契,你們就把那一家三口活生生打死了。嚴叔,你聽說過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