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兩,兩日前……” 顯然當軍糧相安無事地裝車到最后一日,大軍即將開拔的時候,他們就放松了。 時間算的剛剛好。 左相點點頭,卻沒再說什么。 馮侍郎看著他:“相爺……” “去吧,盡快去湊齊,老夫想辦法周旋?!?/br> 馮侍郎聞言又看向甄為民,后者欲言又止,卻也沒再說什么,只是揮了揮手。 馮侍郎心里忐忑,卻沒有辦法,只能磕了一頭道:“下官多謝相爺,多謝大人?!?/br> 馮侍郎一走,甄為民就急切地問道:“相爺,來得及嗎?” 左相闔了眼睛,搖頭:“不用想了,戶部的一舉一動就在王爺掌握之中,無需三日,就一日,宋國公便能找到差錯?!?/br> 這么一說便是要放棄,甄為民驚呆了,他跟戶部可是一體的,哪怕這次他沒參與,可一旦戶部上下進了牢,以前的事難道能瞞住嗎? 他心里頭頓時亂了,而左相抬起頭來看著他道:“該舍則舍了?!?/br> 這句話進了甄為民的耳朵,他不知道左相是對他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究竟要舍棄什么? 他沒問,就這么出了相府。 等甄為民離開,左相頓時頹然地坐下來,心腹幕僚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盞茶遞給他。 過了一會兒,就聽到左相說:“罷了,就知道他不頂用?!?/br> 心腹松了一口氣:“幸好您早做準備,王爺將捐糧的事交給戶部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br> 自斷一臂,一點也不讓人高興,可好歹不用波及自身。 左相在明哲保身這方面向來做得極好。 * 怡親王府 李璃在湖邊涼亭喂魚,東來穿過風雨廊到了他面前說:“王爺,和順糧行的東家到了?!?/br> 和順糧行是這次捐糧最多的糧商,足足十萬石,東家是一個留著小撇胡子,一看就精明的小老頭,見到李璃便是一個恭恭敬敬的大禮。 “小的見過王爺?!?/br> 李璃看著他,開門見山道:“和老爺,那查出來的一車霉米是你們家的?!?/br> 和老爺賠笑道:“王爺,小人實在對不住,手下裝糧之時沒查仔細,將要處理掉的霉米也給摻了進去,幸好只是一車,不然真是說不清了!小的知道時簡直坐立不安,便立刻前來向王爺說明,不是故意以次充好,還請王爺恕罪?!?/br> “做生意的若是一直這般疏忽大意,也做不長久吧?”李璃淡淡道,“捐了糧,本王感激,可本該十全十美的事,如今卻有瑕疵,便令人不舒服了?!?/br> 和老爺一聽,冷汗都要掉下來道:“王爺……小人愿意再捐獻十車糧以補救,請務必給予小人這次機會?!?/br> 李璃很干脆:“可以?!比缓蟊憧聪驏|來,告訴朱潤一聲,“照實寫進小報里?!?/br> 和老爺沒敢多說什么,只知道這一見報,他和順糧行好不容易得來的好名聲得打折扣了。 只是他不敢多說什么,也不能細思那么多車的糧食,怎么就翻出了其中的一車霉米,這是巧合,還是…… 但是有一點,今后他絕對不敢有任何的糊弄,李璃這次見他,便是敲打,下一次,就沒那么容易補救了。 第124章 囑咐 如左相所預測, 不到一日的時間,刑部便查出了銀錢的出入。 顯然宋國公心里是有數的,無需大肆徹查, 就能確定拿了哪部分,又做了哪些地方的假賬, 接著便是按圖索驥捉拿歸案。 當天夜里, 甄府被禁軍團團圍住,還未想出任何對策的戶部尚書就這么鋃鐺入獄。 這不冤, 雖然他沒在這次捐銀上動手,然而曾經做過的事是抹不去的。 而他的手下那批官員顯然沒有那么高的覺悟,一旦入獄便是一五一十地交代,將上峰出賣個徹底。 朝堂上,六部當中, 已經全部更換了新面孔,唯有不變的只有左相,哪怕他依舊有個相位, 可獨木難支,已經岌岌可危。 不過一年多的時間, 曾經的腐朽褪去, 清風徐來。 而大軍也將開拔出征了。 出發前夜的夏日天空,皎月爍星。 怡親王府, 李璃坐在湖邊,倚在涼亭扶手上, 腦袋抵著手臂,看著身邊難得抽出空閑來的樊大將軍, 嘟噥道:“這天氣一點也不好?!?/br> 樊之遠笑道:“萬里無云,星耀閃爍, 哪里不好?” “大夏天的太陽底下急行軍,堪比在十二月鵝毛雪中趕路,還不夠惡劣呀?” 他說著眼里帶著一絲心疼,不管是在哪個時代,軍人或許不算最累最苦,但是卻最不能喊累喊苦的職業。 “想想都熱得慌,身體差一點都得中暑暈過去?!?/br> 學校里軍訓一周都要死要活,李璃推己及人,只覺得這種鬼天氣別說打仗,走到邊疆就能要他命,想到這里,他忽然道:“對了,我還讓云溪多準備了一些降暑清涼的藥……他人呢,可別給我整忘了?” 李璃說著直起身子準備喚人,然而樊之遠卻制止了他,無奈地笑著:“你就放過他吧,今個兒他才睡下?!?/br> 可憐云溪一青蔥單純好少年,能打能醫十項全能,放外頭那是高薪聘請搶著要的門客,卻因為他家二師兄遠征,便拿著大師兄給的藥品清單,勤勤懇懇地鼓搗著,這段時間要不是定時查看李璃的腳,幾乎就閉關在王府的藥房里。 昨晚曉飛收到了一箱子的瓶瓶罐罐,皆是他們師門出品的特效奇藥,光個說明就能有一沓紙,可見這小伙子實誠。 云溪頂著兩大黑眼圈,見任務完成,王府也不住了,連夜回到自個兒有四位漂亮jiejie的小院里躺平,生怕李璃臨到關頭又想出什么奇藥壓榨小師弟,特別不容易。 世人只知怡親王和樊將軍神仙眷侶,所向披靡,卻不知他們背后站著個吃草擠奶,無怨無悔的小師弟,特別不容易。 李璃眨了眨眼睛,“這孩子出息了,回頭我得好好犒勞犒勞他?!?/br> 而此刻躺在臥房里睡了個昏天暗地的云溪忽然夢中打了個激靈。 涼亭了石桌上擺滿了瓜果茶點,都是放涼的,恰好消暑解渴。 樊之遠勾了勾唇,倒了一杯花果茶給他,然后道:“小湘的性子雖然有些咋咋呼呼,不過膽大心細,你有什么事盡管吩咐他,無需有太多的顧慮?!?/br> 樊家軍里的幾位副將皆出自草根,是樊之遠一手提拔上來的,對他忠心耿耿,沒有世家豪門侵蝕,自然也極難收買。 作為先鋒官霍小湘沒跟著北上對樊之遠來說壓力會更大,不過相比戰場,顯然禁軍更不能有任何動蕩,左相和燕帝虎視眈眈,時刻想著鉆空子。 李璃能壓制他們,就是因為禁軍在手,樊之遠不想冒這個險。 說到這里,他輕輕一嘆:“阿璃,對不起?!钡梅拍阋粋€人在這虎狼之地。 這一年來,樊之遠在李璃身邊,親眼看到他的殫精竭慮,他的步步艱辛,實在沒有外人想得那般輕松自在。 左相未死,燕帝猜忌,前有虎后有狼的境地下,他卻得離開李璃,無法保護他,樊之遠一想到這點就放心不下,一顆心落在這里不愿離開。 曾幾何時,會有這樣一個牽腸掛肚之人 可談笑間灰飛煙滅的背后,是更多縝密的謀略算計。 想想被他拉下臺的都是經過風風雨雨,手握重權的大臣,本就狡猾城府深沉,而且只要達到目的,下毒暗殺什么不擇手段。 與這些人斗,就得更加狡猾,更加捉摸不透,耗費心力的同時還得保持自身初心,不越雷池。能做到這一點,當得起天下無雙這四個字。 就是這樣,在不結黨,不營私之下,李璃的身邊才會聚集那樣一批才能出眾,心中有抱負的能臣大吏。 李璃笑了:“對不起什么?有你替我守衛國土山河,我再放心也沒有了,無需分心北疆,這便是你給我的最好的回報。至于京城,這可是我的主場,我從未害怕?!?/br> 是的,沒有樊之遠的日子,李璃也是這么過來的。 不知為什么,聽到這話,樊之遠心里更加不好受。 李璃于是向他招了招手:“過來,離那么遠干什么?” 樊之遠走到他的面前,微微彎腰,然而卻見李璃伸手一抓便扯住他的衣襟,將他整個人都拉到自己的面前。只見李璃眼睛微微一彎,眸光閃動,忽然對著他的臉頰親了一口,低聲道:“記住,你的命是我的?!?/br> 的確是他的,不僅僅是救命之恩,更多的是心甘情愿成為他的俘虜,為他生死。 輕啄一口,發出短促的響聲,在靜謐的晚上尤其清晰。 若是往常樊之遠定然面紅耳赤,可今晚他微紅著臉頰,看著李璃濕濡的唇,心中微微蕩漾。 “要不要親親?”李璃撅起嘴,一副予求予取的任人施為的模樣。 朦朧月光灑下銀灰,繁星點點璀璨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蟲鳴聲渲染靜謐,四周無人之下,非常適合做點少兒不宜的事情,氣氛正當曖昧。 樊之遠緊抿著唇就這么看著李璃,眼眸深邃猶如星海旋渦,卻一動不動。 李璃等了一會兒,終于暴躁道:“不會吧,這樣也不敢啊,你都要走了,就不能給我點念想,還是說你根本不喜歡我,就是因為報恩之類的才……唔……” 眼睛驀地睜大,那點碎碎念也消失在被封印的唇中。 李璃抬起手,摟住樊之遠的脖子,只覺得美好而心酸。 真是太不容易了! 兩人分開之時,李璃終于忍不住道:“活到這個歲數,你還是童子雞吧?” 別看樊大將軍親的果決,氣勢如虹,但親親就是親親,純粹嘴唇碰嘴唇的那種,根本不敢再放肆大膽一點。 什么唇舌相交,難舍難分,吻得腿軟,喘不過氣的那種,根本不存在的。 樊之遠:“……”就因為這一個親吻,他全身的血都激動得仿佛在沸騰,如今瞬間被澆了一盆冷水,涼了。 而李璃拍了拍他的肩膀,還在安慰道:“沒事,挺好的,能夠擁有你的一切,我很高興,以后等你回來,我好好教你?!?/br> 李璃說著說著就期待了起來,目光在樊之遠身上打量了一圈,滿臉都是滿意之色。 這身材,嘿嘿嘿。 “阿璃倒是熟悉,想必在我之前身旁來人無數吧?!焙鋈粋鱽矸h涼颼颼的聲音,目光雖依舊波瀾不驚,但是眼神有點冷了。 “沒,沒呢,我也就你一個?!睒窐O生悲說得便是李璃,不過他真的挺冤枉,知道這么多,自然得多虧后世各種各樣的大寶典,“我就是看得多,知道的多?!?/br> 樊之遠眉尾一挑,吐出一個字:“哦?!?/br> 李璃:“……” 怡親王混跡于紈绔圈子,常年出入風花雪月場所,的確看得多,知道的多。 李璃張了張嘴,那口伶牙俐齒忽然間體會到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辯。 他眨著最無辜的眼睛,用嬌里嬌氣的語氣道:“將軍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