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世祖 第963節
反應或許遲緩些,但胡德辦事的效率卻不低,只讓老皇帝等了一刻多鐘,便來復命:“回官家,萬年侯在山下行獵,文濟殿下在寢宮讀書……” 聞言,老皇帝略作沉吟,當即道:“讀書習武,這些事情是在京中做的!這宮室,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了,如何能看得進書籍?” 不待胡德反應,老皇帝緊跟著便伸手吩咐道:“通知二人,收拾一番,明日隨朕出巡!” “官家出巡!”胡德卻是一驚,趕忙表示道:“小的這便通知人安排……” “安排什么?”見其狀,老皇帝立刻惱怒地打斷他:“大張旗鼓儀仗,能看出個什么來!” 嗯,就在不久前,同樣是大擺儀仗,鑾駕入城,卻讓老皇帝察覺了申州士民之異樣,那已然是經過掩飾的了。倘若不加遮掩,那申州民生民情現狀究竟如何,這或許就是老皇帝想要去探一探的了。 老皇帝心思如此,胡德卻嚇了一大跳,老皇帝要微服出巡,這如何能行,微微思考過后,硬著頭皮請示道:“除以二位皇孫殿下外,不知官家屬意何人隨行,何人護駕,何處巡視?” 聽著這些問題,老皇帝就有些不耐煩,但心里也清楚,他不可能真就偷偷摸摸下去巡察了,那樣,身邊這些人就是死也不敢放他出去。 琢磨了下,道:“讓王玄真把那王欽若帶上,就著此人領朕在申州治下逛逛、講講,其他人就不驚動了。至于護駕,今日殿前誰當值?” “回官家,營指揮李繼和!” “讓李繼和挑一隊衛士,便裝隨行,護駕在側!”老皇帝吩咐道:“至于去哪里,走到哪里算哪里!” “那泰康宮這邊?若娘娘、大臣們問起,又該如何交待?”胡德仍舊充滿疑慮。 “不過一次出巡,哪來這許多顧忌?”老皇帝徹底惱了:“放出話去,朕心情不好,接下來幾日,不見任何人!” “是!”眼看老皇帝的耐心快消磨干凈了,胡德也不敢再啰嗦,只能無奈應道。 這人在與不在,氣氛能一樣嗎?能瞞得住人嗎?大漢的權貴們,眼睛不瞎,耳朵不聾,老皇帝就是一個月不見人,但只要人待在那兒,他們就都能老老實實的。 但這些人,胡德哪里敢表達出來,也只能依著老皇帝的心意去安排。胡德是心情沉重,另一方面,被老皇帝欽點護駕的李繼和,榮幸之余,同樣倍感壓力。 首先一點,要不要上報,從大內軍到行營都部署,要不要讓這些頂頭上司知道。不報,御駕若是在出巡途中出點什么岔子,可不是他這小胳膊小腿擔待得起的,但若報了,豈不當即違逆圣意? 至于挑選什么人,護衛計劃什么的,反倒是次要的。甭管這些年大內軍風氣如何變化,但衛士們的基礎素質還是過硬的,人手上絕對有保障。 不管下邊人做事如何糾結為難,老皇帝卻是說到做到,翌日一大早,天方蒙蒙亮,便興致勃勃地起行了,還少有地親自騎馬,在晨色的籠罩以及數十隨從的陪伴,下得山去。 而老皇帝所不知道的是,他還未動身,隨駕的高級權貴們,就基本知道他要私訪的事情了,知多知少不管,但風聲是收到了,更甚者,連老皇帝離開行宮的時間以及人員配備都知道,唯一不確定的,只有去向與目的,這畢竟看老皇帝心情…… 信陽自然不會是目的地,那里這段時間的熱鬧,老皇帝也有所耳聞,對于那種激增到有些虛假的繁榮,他已經不敢興趣了,相反,等回京之后,倒可讓人關注一下信陽又是怎樣一番光景。 余者,只有應山、羅山二縣了,二者相較,自然傾向于羅山,否則帶王欽若的意義就不大了。 信陽是稱得上魚米之鄉的,人口充盈,物產豐富,風景也不錯,有山有水,有湖有茶,還有故事,這些同樣是泰康宮選址的重要考量因素。 不過,同為申州下轄,羅山的情況就有些不那么盡如人意了。首先便是交通,老皇帝向來以大漢“直道”而自豪,那些寬闊而平整的大道,就像一條條血管,聯通著大漢各地,傳達著來自中樞的指示命令,也是大漢中央集權的重要象征。 但事實上,直道的修建,也僅止于大漢主要城市以及一些交通要害之地。迫于現實條件,在交通建設方面,大漢實則才走出一小步,并且這些年,在直道的修建上,是越修越敷衍,在修筑成本顯著下降以及修筑技術提升之前,是很難再有大突破了。 從信陽到羅山的交通,實在是一言難盡了,水陸交通都有,獅水由西南向東北,綿延流向羅山,這是很多人出行的第一選擇。至于陸上官道,狹窄且不規整,多凹陷、斷裂、坑洼,走一遭,胃都能被顛空。 時值雨季,暴雨連連,道路更長期處于泥濘狀態,選擇走陸路的老皇帝,也被折騰了個夠,騎馬累,坐車也不輕松…… 當時就發出感慨,大漢在修橋鋪路之事上,還需努力。 羅山縣只有兩成的平原地區,主要分布在淮河、獅水流域,耕地面積則更少,全縣在籍耕地不足十二萬畝,人均倒是有個四畝多,但人均這種數據,看看即可,如何能反應真實水平。 這還是紙面上的數據,而據王欽若交待,即便加上那些隱匿的土地,也很難超過二十萬畝。 在籍耕地中,還得刨除一部分拋荒的地,這一點引起了老皇帝注意,在這和平時代,人口滋長,只會嫌土地少,無災無害時,怎么還會有拋荒的情況發生。 王欽若的回答直接讓老皇帝沉默了,原因很簡單,耕地人口的爭奪……同全國大部分地區一樣,羅山縣在過去三十年,經過了一次人口激增,到如今,全縣在籍丁口已然超過三萬五千人。 而這些人口中,那些精壯的勞動力,則是任何時候都不嫌棄多的,而在對這部分精華人口的爭奪之中,地主老財們有恒心,官僚隨著職位的調遷,卻少恒志。 幾十年下來,便眼瞧著,自耕農的不斷減少,在籍田畝的減少,卻伴隨著人口、耕地的整體上升,多出來的人口、土地,自然被那些豪強地主給消化掉了…… 王欽若對老皇帝自無什么可隱瞞的,把他所了解的羅山縣過去三十年發展概況一講,頓時引得老皇帝大怒。 一直以來,老皇帝都自認為在和那些官僚、地主們斗,在和土地矛盾斗,在和那幾乎不可阻擋的歷史發展趨勢抗爭。 為此,他也著實做了不少事,進行了大量改革,但羅山縣的情況,再一次啪啪打他這張老臉。他以為的,為大漢帝國、為劉家江山夯實的基礎、增強的底蘊,還真只是一廂情愿。 老皇帝十分憤怒地質問王欽若,他們這些地方官在做什么,對于這些反復之豪強,為何不加以打擊,以正官府威嚴。 王欽若的回答很大膽,也很實在,流官豈能與世族相抗。過去,不是沒有強勢的知縣、縣令,但能壓一時,一旦調走,換個人來,只要稍微弱勢一些,就難制約,更可怕的是,一些人干脆選擇與地方豪強媾和,以求名利、政績,甚至連統治治安都需其配合。 老皇帝心知,王欽若說得在理,比起幾十乃至上百年扎根的宗族豪強,一任三至五年的縣官,想要長久得壓制住地方宗族豪強,的確是不容易。 而流官制,又是中央集權朝廷最顯著的特征之一,在這方面,只能取其大利,忍其小害。而官府與豪強之間的角力,也只在短期保持一個動態平衡,從長期來看,地方宗族豪強勢力的膨脹,卻是難以避免的。哪怕是那所謂的平衡,還得在中央權威強勢的環境下。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對老皇帝這樣的人來說,想要讓他認可接受,也是千難萬難。心里憋著不爽,便想著發泄,老皇帝問道:“聽聞那羅山知縣任上表現不錯,他對宗族豪強,又是如何一套治理辦法?” 在這一瞬間,王欽若心知,馬知縣的前途命運或許就在自己三言兩語之間。念及那也馬青氣勢沖沖闖入家宅帶走自己的情景,王欽若很想在這里報復回去。 但短暫的心血來潮后,卻是極其克制的冷靜,王欽若同樣也知,此次陪王伴駕,對他自己就是一次奇遇,關乎到官路仕途,表現上,還是該謹慎些。 因此,強忍住報復的沖動,王欽若以一種中肯的語氣答道:“馬知縣為政雖以寬以緩,甚至對地方大族有所倚仗,但并非一味妥協,縣中大局,倒一直在其掌控之中!” 聽王欽若這么一說,老皇帝臉色好轉幾分,也不禁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沉吟少許,又問道:“羅山的稅改情況如何了?田土清丈進展如何?” 聞問,王欽若面露尷尬,猶豫少許,老實回答,幾無進展。這又一次觸怒了老皇帝,稅改大政,朝廷已經明制從全國范圍展開,這都一年多了,居然毫無進展,小小羅山縣,要翻天? 雖然震懼于發威的老皇帝,但王欽若還是竭力地穩住心神,從容解釋,小心地指出,過去兩年多,羅山縣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應付州衙調令,所有資源都集中在泰康宮修建事宜上,對其他方面,自然就怠慢了…… 于是,老皇帝又被噎住了,繞來繞去,又繞到泰康宮上了。他是真沒想到,泰康宮修建的影響,竟然深入覆蓋到地方為政的方方面面,連朝廷改革大計都能耽擱。 有那么一瞬間的沖動,老皇帝想下一道詔令,把泰康宮給燒了,這大概是他那顆蒙塵的羞恥心重新起作用了…… 第498章 六十年來第一遭 大雨傾盆,瓢潑直下,像個莽撞的孩子,不知輕重地在世間肆意游蕩,縱情嬉戲,道左的茶寮就是一個“受害者”。 三兩間土木屋,一頂破草棚,構成了一座簡單的茶寮,在道路岔口,卻是平日供旅人客商的主要歇腳處。 不過,在這風雨飄搖的鬼天氣,茶肆客人也不多,有也只是臨時避雨者。但不打緊,老皇帝這波人了,足夠彌補店家雨水帶來的生意損失了。 而老皇帝這些人,也從一開始就引起所有人注意。也實在是隨行的衛士們,氣勢太足,眼神太冷酷。這么大的雨,雖然戴著斗笠,披著皮蓬,但站在雨幕下,都不帶動彈的。以店家的見多識廣,這等人,不是貴人就是強人。 店家心里很肯定,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在當前這個關口,敢如此堂而皇之攜帶兵器趕路的,沒點身份怎么可能。 皇帝駕臨申州的消息,在這民間早就廣為流傳了,這等要緊時候,州縣兩級差役都不敢大意,就連各鄉各村的里正,都為鑾駕駐幸泰康宮期間的和諧穩定賣著力。 就是這簡陋茶寮的店家,也得感謝圣駕南幸,自從皇帝駕臨申州,他這茶舍的生意明顯好了,客流量rou眼可見地增加。若非皇帝駕臨帶來的影響,羅山縣哪來這么多往返信陽的人,還走陸路。 沒有店家使小心思的機會,上了一碗茶后,便被趕回茶房去了,兩名衛士則牢牢把住門口,不準任何人進出,免得影響了老皇帝的心情。 而老皇帝此時的心情,哪里能好得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再次打斷了行程,自進入羅山縣,不到兩天的時間,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就仿佛,頭頂這片天也在阻止老皇帝去走訪民間,怕他看了、聽了生氣…… 在雨水的沖刷下,茅草搭建的篷寮震動不已,外邊路面的積水泥濘而渾濁,密集的雨點借著風勢打在臉上,還有些生疼,身處這樣的環境,每個人身上都彌漫著一層水霧。 就連老皇帝自己,衣裳都沾濕了一塊,看得胡德也好、隨駕太醫也好,都擔憂不已。就老皇帝如今的身子骨,受這兩日趕路折騰都勉強,哪還敢淋雨啊,這要是出了什么問題,他們這些人,哪里擔待得起。 只是,老皇帝就是倔強,就是頑固,連屋都不肯進,也不知在堅持什么,就坐在那兒等著趕路。一張桌子上,就擺著一碗茶,茶湯上還冒著有別于雨霧的熱汽,茶葉本地的羅山茶,味道聞著也還不錯,但也只是擺著看。 老皇帝出行在外,一應進食飲水,一律不用地方供應,嗯,怕來源不明。只是既然進了茶肆,又借了人家的地盤避雨,點碗茶也是應該的。 邊上,王欽若還恭敬地候著,嘴里還和老皇帝講著羅山的氣候環境,說什么夏季多暴雨,秋冬多旱澇,而老皇帝關心的,只是什么時候雨停,好起行。 眼下,老皇帝還真恢復了些年輕時候的風采,越磨越勁,越挫越勇…… 大概在晌午時分,這場暴雨終于畫上了休止符,沒有絲毫耽擱,老皇帝招呼著便要起行。走出茶肆,濕淋淋的泥地上散落在腐敗的草稈,一踩便沾在鞋底,當面就是一個三岔路口,一條是已經辛苦走了一天多的官道,一條則布滿青草的小路。 注意到老皇帝的眼神,王欽若立刻解釋道:“沿此路往北,通往縣城,沿途鄉里甚多,羅山縣主要人口及糧食產出多集中于北邊。小道則通往山嶺,也有一些村莊,住著一些山野小民,不好管教……” “往南!”沒有絲毫猶豫,老皇帝直接道。 聞言,王欽若趕忙勸諫,道:“陛下,夏季多雨,山路逶迤難行,又時有山洪、泥石,危險叢生,官人萬金之體,懇請不要涉險!” 一旁的李繼和聽了,本就嚴肅的面龐更添憂慮,雖然才出行不過三日,但他這個護駕將軍頭發都快熬白了,巨大的壓力始終籠罩著他。 此時聽老皇帝準備不走尋常路,立刻便急了,也跟著勸說道:“陛下,恕臣多嘴,還是往北走吧!” 老皇帝若是聽勸的人,就不會出現在此處了,瞥了李繼和一眼,看得他脖子微縮,又瞧向王欽若,道:“有百姓長居于此,怎么我連走一趟都這般多顧忌?還是有什么,是你們不想讓我看的?” “臣不敢!“王欽若連忙表示。 “出發!向南!” 馬匹牽來,胡德扶著老皇帝上馬,一行人迅速準備好,很快便出發沿小道往南去了。王玄真刻意落后了些,一張沉靜的臉上露出少許無奈,老皇帝這突然改道,他在羅山縣城方向的準備也就白費了。 對于老皇帝的私訪,武德司同樣做有準備,當然,他主要考慮的還是老皇帝的安全問題,老皇帝的安危若是出了問題,他們這些人,誰也逃脫不了關系。 “司使!”站在茶肆口,只是朝外邊招了招手,也不知從哪里鉆出兩個人,十分麻利地奔到王玄真面前拜道。 王玄真不啰嗦,直接指著南邊小路吩咐道:“把你們的人,撒到南邊去,將南面所有的山村、鄉里都給我摸一遍,其他問題我不管,要是鬧什么亂子,驚了駕,你們也就不用再來見我了!” “是!”聽此言,二人頓露凜然,再拜領命,匆匆而去,很快就消失在眼簾。 深吸了一開口氣,王玄真望了望南邊層層鋪開的山野,也上了馬,領著幾名下屬,追趕老皇帝一行而去。 待這群不速之客走遠了,店家方才出來,眼尖,一眼便盯上了桌子上放著的一小錠銀錢,標標準準的一兩,就他這茶肆,還從來沒有收過銀錢。這一碗茶,值! 而茶肆中的其他客人,這個時候也開始議論起來了,畢竟在這等小地方,老皇帝那一行人,實在格格不入。并且,有人直接猜測,會不會是京城的貴人到這鄉下找刺激來了…… 事實上,老皇帝的所謂微服私訪,只是不過是陣仗小了些,但對于地方,還是驚訝得一片雞飛狗跳。在距離茶肆以西十余里的地方,兩個營的禁軍也正在樹林邊收拾臨時搭建的雨棚,由慕容承泰親自率領,綴于圣駕之后,以作保障。在收到前方變道的消息后,也緊跟著下令起行。 微服私訪,本質上,還是一大堆人,陪著老皇帝隨心盡興,只不過不那么地張揚罷了。 羅山縣在地理上是層次分明的,緊挨著大別山脈,南邊是一片山地,向北延伸開一塊丘陵,丘陵與北部平原間還夾著一條壟岡,海拔不高,斷斷續續,但綿延大幾十里。 老皇帝造訪的,也正是這片壟岡區域,總不能真往山區里扎吧…… 沿著狹窄的小道趕路,越往深處,越是狹窄擁擠,曲折難行,所幸起伏不算大。壟岡之上,由高往低,還鋪著一塊塊梯田,越往下,數量越多。 時值夏日,麥子已然黃了,因為雨水的緣故,顏色看起來暗淡了些,但望著那片片只帶成熟收割的麥田,老皇帝的心情也跟著好轉幾分,金燦燦的麥田,總是能給人帶來愉悅感。 沿著壟岡行數里地,靠近一道岡,岡上明顯是一座村落聚居,從岡下都能觀察到人煙氣息。不加猶豫,老皇帝帶著人就上岡,準備進村。 村子名叫九村,據說村中村民有九姓,當然,實際有十姓,多出來的那一姓,便是村中最大地主石家,還兼任著里正…… 一個讓老皇帝沒想到的,剛到由碎石累成牌坊的村口,便被攔下來了,一名年輕人,領著幾個麻衣粗漢攔住。 由王欽若進行交涉,說主人郊游打獵,天色已晚,不便返回,打算進村借宿,希望行個方便??上?,王欽若卻小瞧了這山野小民的聰明,下了半天的雨水,打什么獵?以九村不接待外人喂由,堅決拒絕。 幾番交涉,對方口條很嚴,態度就是不松,就連王欽若使錢,都沒用,頑固得讓王欽若都忍不住暗罵,羅山縣下,怎會有如此刁民? 皇帝想進村,還能被攔住,文的不行,就來武的,李繼和帶人往上一逼,眼見他們勢眾,也明顯不好惹,放了句狠話就躲回村里去了。 然后眾人方護送著老皇帝,往村里去,岡上很平,容納的村戶還真不少,放眼望去,都能見到幾十戶。等進村了,讓老皇帝一行感到尷尬的事發生了,沒有一家愿意接待,過分的,連個回聲都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