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世祖 第645節
第291章 漢遼山陽之戰 對遼國而言,奚人歸順大漢的后果是嚴重的,最直接的,是有折了一位柱國大臣,損失了上萬的契丹部卒,并且讓開了漢軍北上的道路,給漢軍北襲空虛的上京創造了十分有利的條件。 從長遠來看,使得遼國對漢防御,出現了一個難以彌補的漏洞,比之遼東失守、東北大亂還要嚴重的漏洞,通過奚族屬地,漢軍可以長驅以征上京,這比起從任何其他大漢其他城關出發,都要近,也方便得多。遼上京臨潢府,也再不是安全的后方。 并且,失去了奚族,也就失去了一個長期的軍隊、戰馬、錢糧來源,而奚人所屬那豐美的草場以及數十萬人口若是被大漢消化掉,反而會成為大漢今后持續對契丹打擊的強大助力。 后果之嚴重,影響之深遠,已是可想而知,但對于遼國皇帝耶律賢而言,未能收到消息的他,還暫時沒有心情體會這切膚之痛,即便知曉了,也沒有精力去應付那嚴峻到看不到未來的局勢。 此時的遼帝耶律賢,自身的處境已然夠險惡,他正親身遭遇著遼軍過去曾經歷過的危險與艱難,正體會著草木皆兵、風聲鶴唳的倉皇。 耶律賢下定撤軍的決心后,行動能力還是不弱的,撤的計劃安排,也沒有明顯疏漏的地方,既顧及到后路,提前派軍,控制道口,保持安全暢通。 同時也防備著漢軍的追擊,分批有序撤離,并留精銳之卒與強悍之將殿后,以備不測。然而,很多事情,不是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能取得好結果的。 當有漢軍這個外力因素存在時,事情的發展就顯然不是遼軍單方面能夠決定的,而漢軍這股外力,充滿敵意與破壞欲,且源源不斷,不求成事,但求敗事。 面對遼軍的北撤,云中的漢軍在九原侯李萬超的主持下按捺到了最后,待遼軍全部開拔之后,方才同意田重進率兵出發。 隨同田重進追擊的漢軍,只有九千步騎,騎兵五千,部卒四千,與遼軍前后近十萬之眾相比,兵力實在過于薄弱了。但是,這是田重進主動要求的,要必須得給云中留下足以應急的兵力,以防追擊不測,出現意外。 然而,兵馬雖寡,但從征的都是云中精銳,兵源都來自北疆邊軍,大部分人都有戍邊、作戰的經驗。而田重進,作風硬朗,也有豁出一切的勇氣,抱著成功成仁的決心。 順著遼軍北撤路線,鍾跡進兵,沿途擊破遼軍三道殿后騎軍的襲擾遲滯,生猛地在長城以南追上了遼軍后軍。然后不顧四十余里突破進軍疲憊,發揚敢打敢拼的精神,率領麾下,稍作調整,便繼續發動對遼軍的進攻。 遼軍對于漢軍的追擊自然是有所防備的,留下精騎,在塞南埋伏打擊,結果竟被田重進帶著部下,沖破了。步騎協同作戰的漢軍,攻防一體,再度展現出其威力,即便沒有巨弩重炮,僅靠弓弩之犀利,漢軍也在這種轉戰急進的作戰過程中,爆發出強悍的戰斗力。 負責殿后防御的遼軍主將,乃是皇叔耶律道隱,不論漢胡,到了關鍵時刻,還是更信任自家人,這幾乎是種本能,耶律賢還專門從調了五千皮室軍給耶律道隱,聽從他指揮作戰。 耶律道隱也并不只依靠皇叔的身份得到重用,得益于耶律倍一脈良好的傳統與家教,再兼本身的稟賦,耶律道隱堪稱文武全才,性格沉靜,遇急不慌,臨危不懼,用兵更是號令嚴明。 僅以殿后作戰的任務來說,耶律道隱也沒有辜負耶律賢的重托,應對指揮也十分得力。面對田重進軍的兇猛追擊,敏銳地察覺到,銜尾直追,氣勢洶洶,而遼軍雖然主動撤離,但終究是后退,軍心難以一,果斷放棄了在平原上與漢軍糾纏。 而是改變戰法,不求迅速擊破追擊的田重進軍,轉為牽扯消耗,邊打邊撤,漢軍步騎結果,但終究不如遼軍的全騎兵靈活。 不過,不論遼軍什么戰法,田重進所率漢軍,都是一副拼命三郎的打法,給破綻就抓,給空間就占,不管不顧,一往無前,朝著遼軍發起進攻,擋道著,皆將之毀滅。 從長城南口到焦山鎮約二十里的路程,耶律道隱給田重進設置了兩道防線,一波伏兵,結果沒有任何意外。漢軍就像沒有腦子的野蠻人一般,兩眼之中只有遼軍,也只認準一個方向,向北,追殺,繼續向北! 不留后路,不怕埋伏,不懼包圍。這種表現,哪怕沈靜如耶律道隱,也被震懾到了。等打到焦山鎮的時候,出擊的漢軍,已經傷亡兩千余眾,若是正面對決,出現這種傷亡,哪怕是漢軍,都要考慮后撤…… 焦山鎮,也是遼軍的底線所在,更北面,遼軍的中軍大部都還沒撤干凈。耶律道隱指揮軍隊退至此處時,也一改此前的軟弱戰法,嚴令諸軍,堅決抵御。 真正激烈而殘酷的戰斗,也圍繞著焦山鎮展開,遼軍堅決不退,漢軍則咬上了就不放,都沒有罷休的理由。在這里,漢軍不可避免地吃了些虧,前后追擊逾八十里,連戰數場,中途甚至沒有怎么休息,連吃飯都在交戰之際,輪番進行,很多官兵,更是屎尿都沒有空閑排,只能掉在褲襠里。戰情之焦灼,可想而知。 遼軍呢,兵力要充足得多,雖然田重進軍不依不饒,連破他們數陣,但都被耶律道隱安撫住了,且有皮室軍壓陣,但他們的壓力更多還是來源于北撤行動。 因此,即便需要在長城山嶺間下馬與漢軍作戰,仍舊憑借著優勢兵力,反制漢軍。甚至,耶律道隱還指揮軍隊,發起過幾波反沖擊,雖然難以突破漢軍的軍陣,但也給他們的進攻造成了影響。 而田重進軍為了咬住遼軍,既然不敢罷戰,也不愿停歇。所幸,田重進軍并不是只有自己在戰斗,先有云中漢軍,北來支援,后有來自河東的援軍。 兩日后,在康延澤的統帥下,河東援兵主力在休整之后,也如約趕到。當漢軍齊聚,耶律道隱的殿后軍隊,承受的壓力就更大了。 焦山鎮沒法守,他選擇了放火焚燒,舍棄一部分軍隊,向北繼續后撤,在焦山鎮的防御,也給他們爭取了繼續后撤的空間。 南面的戰斗,雖然激烈,傷亡眾多,但對漢遼雙發而言,都不致命。相比之下,發生在北面的戰斗,要殘酷得多,只不過攻守雙方互易,遼軍主攻,漢軍主守。 漢軍部隊約一萬一千步騎,由勇將康保裔率領,匯合了勝州保寧軍一部,經白道坂、奄遏下水,趕到白水濼以南。 這一路東來并不容易,八百余里的路程,需要翻山越嶺,還要渡河,趕到白水濼以南時,康保裔軍已然十分疲憊了。 他們原本的計劃,是要于陰山山麓當道立寨,截斷遼軍北面歸途,同時休整。不過,戰場上的變化并不如漢軍之意,并沒有多少休整的時間,寨墻未半,已有遼軍受命北來。 這算得上是一場遭遇戰,但這場戰斗來得比南面的追擊戰展開得要迅猛地多,漢軍多為疲憊,遼軍也不輕松,漢軍受命阻截,遼軍則為爭取生存,打破北撤的阻礙。 而在得知果有漢軍襲后阻截,都不用韓德讓等人建議了,耶律賢徑領親兵北上,加入對康保裔軍的進攻,并臨陣督戰。前有阻截,后有追兵,這種情況下,根本沒有其他選擇的余地。 如果說在撤退的過程中,遼軍有什么選擇做得不到位的話,就是隨軍攜帶了太多繳獲,笨重的物資,遲滯了遼軍的行動,消耗了他們的人力,而放棄的選擇,則顯得晚了。 第292章 北伐的尾聲1 冬季的北風,粗糲而不帶任何溫情,張揚恣意地肆掠著漠南草原,席卷原野荒草,風寒不算刺骨,卻仿佛能透過肌膚血液,涼到人的心坎里去。 當然,對于遼帝耶律賢來說,更覺心寒的,還是不久前經歷的慘痛失敗。頭頂陰云四合,整個天地都仿佛染上了淡淡的墨色,駐馬納爾松河畔,耶律賢心里也籠罩在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之中。 四周遍布青松,茂密參天,納爾松河依舊晶瑩清澈,不疾不徐地向東南注入白水濼。北逃至此,所有人都暫時放松了緊繃著的神經,大量的遼軍士卒下馬就河取水。 一片忙碌而雜亂的景象,嘈雜的人聲,呼嘯的風聲,此起彼伏的馬嘶畜鳴交織在一起,更添幾分凄涼。一些將吏積極奔走,盡著職責,想要約束將士,揮舞馬鞭,吼破了喉嚨,方才取得了點效果。 一場撤退,最終還是釀成敗退,康保裔軍的阻截,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雖然在遼帝督戰,遼軍玩命突擊之下,只阻擋了不到三日的時間,但這卻爭取到了劉廷翰、李漢瓊大軍的到來。 在白水濼以南的山麓以及原野間,漢遼雙方爆發了一場開寶北伐以來僅次于遼河大戰的戰爭,交戰區域南抵長城,北至白水濼,漢遼雙方約二十萬兵馬,在南北七十余里的戰線上,展開殊死搏斗。都是疲兵,一度陷入混戰、亂戰。 但這場戰役的后果要更加嚴重,更加致命。兵力上,遼軍并沒有處在絕對的劣勢,但在漢軍地里追殺阻截中,不少遼軍部卒臨陣失措,奔走崩潰,這遼國最后一股戰略性的軍隊,受到重創,將士傷亡慘重。 甚至于,連皇帝耶律賢都幾度陷入危機,在一干宿衛將士的拼死搶救下,方才擺脫生死危機。而代價則是,作為拱衛皇權、遼國核心統治力量的宿衛、皮室精銳部隊遭受傷筋動骨的損傷。 從有序的指揮撤離,到無序的混亂敗退,只用了一日的時間。雖然由于兵力的不足以及將士的疲憊,漢軍這場從一開始冒著混亂、擔著風險的圍剿戰,并沒有取得完勝,但終究是勝利了。 在敗退過程中,遼軍仍舊大量的兵馬,失陷于陰山麓嶺間,其間就包括皇叔耶律道隱率領的殿后兵馬。至于那些輜重牲畜,繳獲所得,最終大部分還是成為了漢軍的戰利品。 諸部四散,亡失無數,而事到臨頭,耶律賢也只能選擇保存己身,在殿帳親軍們的護衛下,匆匆北逃,一潰百里。 耶律賢幾乎滾下馬的,落地便是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侍衛將軍匆忙躍馬而下,想要攙扶,也被耶律賢一把推開。 耶律賢表情木然,腳步蹣跚地走向河畔,正在取水的一干遼卒見到皇帝,都下意識地避讓,給他讓開空間。 耶律賢呢,則不聞不問,蹲踞水畔,捧著河水就往臉上撩,冰水澆面,狠狠地搓幾把,使得其臉色更紅了,那森寒如刀的感覺似乎也微不足道。 低頭注釋著水面那并不清晰的倒影,耶律賢的魂兒似乎才回來,不知是淚水還是河水,自眼角滑落。 此時的耶律賢十分狼狽,滿身泥穢,蓬頭垢面,腦海中不停閃現著刀光劍影,耳畔仿佛仍舊縈繞著漢軍的追殺聲。 當初下定決心,慨然南下,意氣風發,大破漢軍,肆虐山陽,到最后,還是落得個損兵折將,倉皇北逃的下場,南來所獲勝果,被漢軍反擊揭破那層甜蜜的外皮后,暴露的是苦果的真相。 也不管干不干凈,耶律賢又捧著水,飲了兩口,感受著那股股寒涼沁入心底。起身,血液上涌,一陣發昏,停頓幾許,方才恢復過來,看著面前籠罩在寒靄下的納爾松河,耶律賢喃喃道:“也不知此生,還有沒有機會再品嘗此水的滋味……” “陛下,您還當保重身體,重振信心??!大遼還需您重整旗鼓,一場失敗并不可怕,只要您保持堅忍,終有卷土重來之日!”見耶律賢恢復生氣,韓德讓慢步靠上前來,遞給他一張毛巾,輕聲勸慰道。 聞之,耶律賢扭頭看著同樣滿身狼狽的韓德讓,苦澀道:“韓卿見識深遠,依你看來,大遼還能有卷土重來的機會嗎?” 顯然,親自感受了一番敗仗的滋味,耶律賢自信心也遭到了嚴重的打擊。而感受到耶律賢語氣中的凄涼與苦澀,韓德讓沉默了一會兒,終是說道:“雖則連遭挫敗,但大遼根基猶在,縱然無力再與南朝正面對抗,但只要潛心發展,養聚國民,可待將來。眼下漢軍雖然強盛,但其能保持多久? 沒有不敗的帝國王朝,其終有衰之日,所謂盛極而衰,如今南朝,龐大而無可匹敵,但越是龐大,越是臃腫,也越容易出現問題。 陛下當效仿太祖當年之舊事,哪怕從頭收拾,復興大遼……” 聽韓德讓這番言語,耶律賢有所觸動,但反應并不強烈,看著侃侃而談的韓德讓,手指南方:“韓卿,對國勢如旭日之升的南朝來講,談其衰亡,是否太早了點?” 這個問題,讓韓德讓不禁訥言,他本為開導耶律賢,沒曾想他如此當真。想了想,應道:“數百年前,誰又能想到,強盛如大隋,也二世而亡,如今的漢朝,擴張太速,一如當初的隋朝,只一個昏暴的后繼之君!未來的事情,誰又能定言?” “帶領漢朝大軍,攻略遼東,正是他們的太子,得悉其表現,你覺得他們的太子是個昏暴之主嗎?”耶律賢反問。 韓德讓:“太子畢竟是太子,能否成功承繼,尚且存疑。自古以來,強勢如漢帝的君主,哪里容得一個有為的太子?況且,臣聞漢帝子嗣甚多,且多具才干,帝位卻只有一個,這或許將成為南朝一大問題,奪嫡之爭,對國家的影響有多大,陛下當知!我大遼尚且如此,何況大漢?” 韓德讓大概也是說順嘴了,不惜暗示遼國過去再帝位承繼問題上的爭斗與內亂。而這一點,熙然也勾起了耶律賢的回憶。 “罷了!韓卿,你也不必勸了,此番失敗,雖然慘重,朕也痛徹心扉,但還不至于徹底沉淪下去!”耶律賢也感受得到韓德讓的寬慰,嘆了口氣:“漢朝的未來如何,輪不到我們去關心,猜想也是徒然。大遼眼下面臨的處境,才是我們需要面對的!經此挫敗,朕甚至無顏再回上京了!也不知上京是什么情況,漠北又是如何,可還能得安穩?” 對此,韓德讓也不禁默然,他當然清楚,在長期激烈的戰爭中,遼國的情況本就不容樂觀,早處在崩潰邊緣,而此番傾上京之師南下,又遭重挫,回去之后,稍有不慎,大遼就是個分崩離析的下場了。 過去,遼廷強大,足以威懾四方,彈壓草原部族。但如今呢,因為戰爭兵役,那些回鶻、韃靼后裔部族本就滿懷怨言,甚至于契丹內外本部族,都有離心的傾向。 這種情況下,韓德讓都不敢深想,回到漠北后,耶律賢將面臨的是怎樣一個爛攤子…… “陛下,南朝之強,起于漢帝,您春秋鼎盛,漢帝則已然老邁,您有充足的時間,以待將來……”但不管如何,生活還得繼續,韓德讓也必需給耶律賢打氣。 “好了,顧顧眼前吧!”雖然有些不耐煩,但耶律賢終究在韓德讓的“嘮叨”下,提了些心氣。 第293章 北伐的尾聲2 “漢軍沒再繼續追擊了吧!”回望東南,咳嗽了幾聲,耶律賢問道。 韓德讓點頭,答道:“雙方皆是久戰疲兵,漢軍更受長途進兵之累,想追也力有不怠,脫離白水濼之后,其追擊之勢便已放緩。殿后候騎來報,三十里之內,已無漢騎!” 耶律賢下意識地松了口氣的,稍作思吟,臉色一陣陰晴不定,語帶不甘,道:“若是沒有選擇后撤,轉而與其相抗,拼死相搏,會是這種結果嗎?” 見耶律賢仍舊沉浸在敗績中,韓德讓也有些無奈,也是,哪里容易調整過來,創傷需要藥石療養,苦痛更需時間緩解,這還沒完全脫離漢軍的追擊了,心情志氣也不容易收拾,耶律賢的心志也沒多堅定,還不夠強大。 對此,韓德讓只得低聲提醒:“陛下,事已至此,不便沉溺失敗,收拾上路,返回上京才是首要之務!” 四下張望了下,周遭的遼軍將士,無不疲倦,精神衰弱,耶律賢道:“逃了一路,歇歇吧,就地宿營,也該讓將士們休整一番了!” “陛下,如今仍舊為徹底脫離險境,臣觀將士,都有懈怠,這可不妙,這等情況,更加容不得疏忽!”韓德讓勸道。 “你的意思,是繼續趕路?”耶律賢聲音大了起來,指揮著周遭的宿衛將士:“看看這些將士,一連日夜,持續奔逃,馬都不支了,何況人?朕,也逃夠了!” 見耶律賢這張眉怒目的樣子,韓德讓遲疑了下,還是嚴肅地稟道:“至少,先渡過此河,到對岸宿營!” 韓德讓這幅含羞忍辱、忠誠進言的可憐表情,還是讓耶律賢有所觸動,心頭的無名之火消散了些,還是點頭:“那就先渡河!” 納爾松河并不是太寬,水流也不急,只是稍顯黯淡的天色下,水面凝沉,看不出深淺。耶律賢當即喚道:“女里!” “臣在!”很快,在耶律賢繼位過程中立了大功的近臣女里跑上前聽令:“陛下吩咐!” “試試水深,再通知耶律撒給,全軍渡河休整!” “是!” 水的深度,很快就測出來了,河中最深處也不過馬頭,搭建浮橋什么的,沒那精力,也沒那必要。 伴著一陣駿馬的嘶鳴聲,耶律賢上鞍,不顧勸阻,用力抽打馬臀,縱馬入河,直接泅渡。緊隨其后,宿衛的將士,趕忙跟上,保護皇帝,以免出現意外。有耶律賢這個榜樣在前,其他遼軍敗卒,也在將校軍官的率領下,紛紛下河,一時間,噗通的水聲響聲遍布納爾松河。 免不了倒霉蛋溺于河中,但大部分的遼軍還是成功涉渡,過河之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搭建營地,生火取暖,在這件事情上,所有人都很積極,雖然習慣于草原上的氣候環境,但同樣是怕冷,在這個天氣下,還誰在冰水里滾一圈,都是折磨。 所幸,周邊遍布松林灌木,倒也不缺生火的木柴,一直折騰到傍晚,遼軍那簡陋的營地方才逐漸平靜下來,但并沒有平靜太久,嗚咽抽泣的聲音開始彌漫,安危暫時無憂,失敗的情緒開始蔓延了,遼軍也是人,也被打哭了。 察覺到軍中那絕望不安的情緒,耶律賢也不得不強撐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強行從悲觀之中走出來,巡視營地,安撫將士部卒。這個做法,多少有些效果。 一直到夜幕,耶律賢方才拖著疲乏至極的身體回到營地中央,就著篝火,休息取暖。侍衛不時添加著松枝,篝火中不是爆發著噼啪的聲響,明亮的火光映照在耶律賢臉上,這張臉,依舊沉凝,乃至顯得自閉。 耶律賢看起來很虛弱,身上多披了一張羊皮,全然沒有皇帝的姿儀了,他的身體本來就不算太好,經歷了南下高強度的進兵、作戰、撤離,又在納爾松河里趟了一遍,寒氣入體,怎能好受。 事實上,如果拼年齡,劉皇帝的確比不過耶律賢,兩者差著近二十歲。但論身體,劉皇帝雖然有虧,耶律賢也好不到哪里去,經過此番的打擊,能不能活得過劉皇帝都是問題。因此,韓德讓的有些話,是只能當作安慰話來聽了,聽聽即可,不要當真…… “陛下,吃點東西吧!”女里拿著一塊烤好的rou,遞給耶律賢,臉上仍舊帶著恭敬的笑容,小心地伺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