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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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鳴從沈府帶回花名冊的同時也弄清楚了整個沈府的人口情況,單說這沈府二老爺,一妻三妾,怪的是這三個妾都無所出,只有正妻二夫人生了兩兒一女。平日里,二夫人不甚得人緣,特別是對待下人,刻薄寡恩,猜忌心特別強,屋內丫鬟都是姿色平平??杉幢氵@樣,二老爺還是納了三房妾,外面的鶯鶯燕燕更是多得數不甚數。 林秋寒一邊聽邢鳴說話,一邊翻看花名冊。突然,他湊近了花名冊慢慢念著:“素……梅……” 說著他向邢鳴招招手,“你來看這個是不是寫的‘素梅’二字?” 邢鳴湊過去,只見花名冊上一個個名字中間被劃掉一個,雖然被墨跡擋住,可隱隱約約還能分辨出是‘素梅’二字?!翱刹痪褪恰孛贰??好端端的劃掉做什么?難道也死了?” 林秋寒搖頭,翻了翻前面,指著另一個名字道:“不會,你看死了的是用朱筆畫圈,再在旁邊寫個‘卒’。贖身出府的呢,則用黑筆畫圈,寫個‘出’。這個直接劃掉的還就只有這一個,你去問四明,看她知不知道這個人?” 不一會,邢鳴便回來了,“大人,她說不認識這個人,她是白蕊死之前不久才進的府,這素梅許是她進府之前在二房的丫鬟。要不我再去沈府一趟?” 不料林秋寒起身就往外走,“我和你一起去?!?/br> 這次接待他們的就只有沈二老爺一個人,他坐立不安,兩只手簡直不知放在哪里好,“不知林大人此次前來所為何事?”他刻意逢迎著笑道。 “噢,先前同各位老爺打了招呼,這個時期怕是經常要來打擾?!绷智锖Φ?。 沈二老爺愣了下,顯得很不好意思,他太緊張了,這話是多問的,便改口道:“這是自然,在下的意思是大人是不是有了什么發現?” 林秋寒擺了擺手,“我只是來問問府上可曾有個叫素梅的丫鬟?” “素梅?”沈二老爺忽然間臉色大變,略帶點憨氣的臉一片灰敗,顯得很是呆滯。 “對!”林秋寒加大音量,想將他的神思拉回來,“素梅?!?/br> 二老爺回神,斷斷續續地道:“有……她本是賤內的丫頭……后來我收她做了妾……” “還請二老爺將她請出來,我們要見她,從花名冊上看,她和白蕊是同鄉?!绷智锖?。 “她……”二老爺支吾著,有意識地躲避著他們的目光,“她……失蹤了……” ☆、另有玄機 “什么?”林秋寒和邢鳴一同叫道,震驚之余對于沈府有人口失蹤也不報官顯然也是不滿。 沈二老爺慚愧地點著頭,接著端起手邊的茶盞呷了口茶,潤了潤喉之后才鎮定一點,“因為是丫鬟抬上來的妾,這么些年也無所出,所以……”他余光偷瞄到林秋寒逐漸陰沉下來的臉色,便又趕忙道,“噢,大人,我府上已經著人去四處尋訪了,況且也才沒幾日的時間,想著一定會找到的,所以暫且未報官?!?/br> 邢鳴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究竟有幾日了?” “大概……十天了……” “怎么失蹤的?” “這……”沈二老爺顯得也很疑惑,“好好的人就沒了,前一天晚上還跟丫頭們一道做了針線活,第二日一早丫頭們再去敲門就沒見人,屋子里什么都是好好的沒動過,各個門看守的也都說沒見過她,整個宅子里都翻了個遍也沒找著人?!?/br> “胡鬧!”邢鳴不禁怒道,這兩日對于這個南臨府數一數二的大戶的做派他是見識了,是以再難忍住心中的不滿。 沈二老爺一愣,隨即便接連道:“是、是、是……大人教訓的是……” 林秋寒亦不想再聽他啰嗦,便道:“我有一事,既然素梅是二老爺的妾,那為何四明卻說不認識這個人?” “噢,大人有所不知,素梅被收房后便改了名,叫流菲,這是四明入府之前的事情,加之府中對下人管教極嚴,不準妄議主子,即便四明聽說過流菲從前就是府中的丫頭,大概也不會知道她從前的名字?!?/br> “既如此,就請二老爺帶我們去看看素梅,哦不,流菲的住處吧?!?/br> 在二房,除了下人住的偏院,大概就屬流菲的住處最為偏遠,可見她在三個妾中也算不得受寵。據沈二老爺說這間屋子自她失蹤后就一直未動過,一切都還是發現她不見了的時候的樣子。 屋子里裝飾簡潔,不多的家具、物品都井然有序,讓人一目了然,連被褥都疊得整整齊齊,不見一絲皺褶。 邢鳴帶著小六和大劉仔細查看現場,林秋寒也四處轉著,不過一會,三個人便圍攏到林秋寒身邊來,“沒有發現?!毙哮Q有些喪氣地道。 林秋寒沉在自己的思緒里,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皺著眉踱步至床前,從床單到被褥,又從被褥到帳幔,最后將目光定在床尾的帳鉤上。 “大人有什么發現嗎?”邢鳴跟上去問。 只聽他嘆了口氣,“這個流菲怕是兇多吉少了……” “什么!”沈二老爺大為驚駭,雖然他并不十分喜愛流菲,但是那邊夫人才剛剛遇害,現在聽到這個消息難免心中難過。 林秋寒瞥了眼幾乎不能自持的二老爺,用手挑了挑那個帳鉤,“你們看,這屋子雖然清簡,但是被收拾得一塵不染,床單、被褥一絲皺褶都沒有。試想,一個連床單被褥上的皺褶都要扯平的人,怎么這個帳鉤倒掛得如此馬虎?偏偏床頭這個掛得如此妥帖?!彼种赶虼差^那個帳鉤。 大家這才發現床頭那側的帳幔被掛得很是用心,層層疊疊的紋路像是密密的波浪一般讓人賞心悅目,而床尾那側的則像是隨手之舉,對比起來就有些匆忙的意味了。 邢鳴隨即上前,“大人,這個帳鉤被解開過又重新系上去的?!闭f著,他解開帳鉤遞給林秋寒。 系著帳鉤的姜黃色綢子緊吧得厲害,顯然是經過有力的拉扯。他輕輕握了握手中的綢子,“我猜測流菲被人用這根綢子勒死了?!苯又?,他又環視了下四周,指著屋子正中那張桌子道,“把桌子抬開?!?/br> 小六和大劉將桌椅都挪開,大家便在原來桌腿跟椅腿的位置找到了極少量的碎瓷沫,不仔細看很難發現。兇手心思細密,將流菲殺死后還記得要清理現場,只是再鎮定細致的人在這樣的慌亂中也難免有疏漏。 “大人你看!”邢鳴的頭幾乎要貼到地面,“這兒有點血跡?!?/br> 幾人湊過去看,果見一塊青磚的邊沿有一滴顏色已經發暗的血跡,就這么一小滴,比針尖也打不了許多,故而并不容易看見。 “應該是兇手收拾這些碎瓷時不小心被割破的?!绷智锖?。 “大人?!毙×p輕開口道,“你說這兩起案件是不是同一個人做的?” 林秋寒沉吟片刻便搖了搖頭,“我看不像,雖然二夫人曾經苛待白蕊,而流菲與白蕊又是感情十分要好的同鄉,表面上兩起案件都與白蕊有那么點關聯,可是作案的方式又完全不同?!?/br> 是的,二夫人被害應該是有預謀的,而流菲被害則更像是臨時起意。 “可是這也并不能肯定就不是同一個人作案哪?萬一……”小六搖頭。 “你看,流菲人都不見了,如果是同一個人做的,那按理他也應該將二夫人的尸體處理好才是啊?!毙哮Q反駁道。 “萬一他是來不及呢?當時動靜那么大,四明都聽見了,他逃都來不及,怎么會顧得上尸體呢!”小六依舊不服氣。 “你哪來那么多萬一?這是綜合分析,你懂嗎?不是光憑一兩個疑點就否定的!”邢鳴揚手假假做了個要抽他的動作,他就急忙閃到一旁去了。 林秋寒倒是笑著向小六道:“不錯??!凡事都不是絕對的,說不定你說的是對的?!?/br> “大人,要不要請裴世子來看看?”邢鳴問,不過他顯得有些猶疑,“就怕……” 林秋寒哈哈一笑,“處了這么久你還不了解崔琰那丫頭的脾性?她是最面冷心軟的。這樣,我讓她跟著一起來,她親自陪同照料著不就不怕了么?”他抬眼看了眼屋外,“今日天色不早了,明日再說吧?!?/br> 第二日一早,林秋寒就和裴川、崔琰一同去了沈府。裴川一邊查看流菲的住處,一邊聽林秋寒說著先前的發現。 時候尚早,天色陰沉,凜冽的風刮在臉上如刀削般疼痛。裴川的傷勢雖說一日好似一日,但是崔琰依舊不能放心,好不容易被林秋寒說動讓他出來,自己還是緊跟著不離身側。 他濃眉緊鎖著,正專注地四處查看,片刻之后,他直起身子來到了院子里,臉上的神色沒有絲毫松動,顯然也是沒有什么新的發現。 眾人也都跟著走出來,占滿了這個并不大的院子。中間一道石板路通向院門,路的兩側是花圃,正值冬日,花圃里光禿禿的,唯有臺階下方兩大盆臘梅枝上綴著的嫩黃色花苞顯出些許生機。 裴川犀利的眼神掃視著院子里的一切,突地,他微微府下身子看向那兩盆臘梅。崔琰不明就里,心中猛地一緊,快步至他身邊,“怎么了?可是傷口不舒服了?” 他一愣,旋即安撫地朝她笑笑,“不用緊張,我沒事,你看這兩個花盆旁邊的痕跡?!?/br> 她舒了口氣,向著他說的方位看去,大家也都看過去?!坝惺裁床粚??”大劉撓著頭問。 裴川不作聲,他向來話少,這種費口舌的事也輪不到他來做。邢鳴便指著地面道:“你看這一圈灰土,明顯比這臘梅盆大許多,所以,原本這里應該放著一口大缸,臘梅是才搬來的?!?/br> “這……能……說明什么?”大劉依舊不解。 “哎呀!那么一口大缸,”邢鳴比劃著,“藏一具尸體,不是正好么?” “?。??”大劉張大了嘴巴,似是不信。 就在此時,沈二老爺著急忙慌地跑來,邊跑還邊理著頭上的玉冠,“失禮失禮!讓各位久等了?!?/br> 林秋寒也不跟他客套,不等他站穩便指著臘梅的方向問道:“請問二老爺,這里原本放著什么?” “這……”二老爺一臉茫然,他在流菲失蹤前已經許久未到過此地了,對于這里的一切自然陌生得很?!翱烊ソ泄芗襾?!”他向著跟來的小廝道。 那小廝一溜煙跑開去,不一會就引著李管家匆匆而來?!案魑还贍?,不知叫小的來所為何事?”恭敬有節地寒暄之后方才淡淡地招呼了聲“二老爺”。 李管家是沈府的總管,對著官府的人倒是客套有加,對沈二老爺顯然就不那么尊敬了,也難怪,沈府長房當家,他自然是跟隨著大老爺、大夫人掌家,向來對這個行事荒唐、只知吃喝玩樂的二老爺是看之不起。沈二老爺何嘗不知這點,素來對于李管家的目中無人心存怨懟。今日當著諸位外人的面,自然想要拿出主子的威風來。 “諸位大人想知道這里原本放著什么,所以喚你過來?!倍蠣敼首魍赖氐?。 李管家點頭想了下,“回諸位大人,這里原本放著一對大缸,夏天里長的水蓮,不過上個月少爺小姐們頑皮,在這里玩耍時將其中一個打壞了,當時就被清走了。小的瞧著單剩一口缸放在這里不甚像樣,又看缸里的水蓮早就枯了,快過節了,這院里一點喜氣都沒有,就著人將這口缸抬走換了一對臘梅來?!?/br> “什么時候的事?”裴川道。 “就在發現戴姨娘失蹤那天早上?!崩罟芗颐摽诘?,當天碰到這樣重大又離奇的事情,想不記得也難。 眾人都驚奇地相互對視著,看來他們猜測得不錯。 只聽李管家繼續道:“戴姨娘不慣早起,所以先前一天我就派人跟她說了一下,這樣第二日她聽見動靜不至于被嚇到?!?/br> “你們抬這口缸時就沒有發現什么不對勁嗎?”林秋寒問。 “不對勁?”李管家似是不解,“沒有。當時天還沒亮,黑黢黢的,也看不清東西……噢,倒是抬缸的小廝咕噥過一句缸太重了。我當時還呵斥了他?!?/br> “那口缸現在何處?”邢鳴急問。 李管家陡然一愣,像是未料到他們會追查一口缸似的,不過到底是掌事多年的老管家,瞬間的失態之后依舊恭敬地道:“就在府里的庫房里?!?/br> “快帶我們去看看?!?/br> “這……是?!崩罟芗疫厬呍谇懊骖I路。 一行人便跟著李管家往庫房去,裴川因傷沒好利索,就和崔琰走在最后面,漸漸地落了他們一大截。 “你說沈二夫人和流菲是不是同一個人殺的?”崔琰問他。 他側著頭看她,太陽還沒完全升起來,她小巧圓潤的鼻尖被凍得發紅,點綴在白皙的臉上,添了幾分俏皮可愛,便笑著道:“冷吧?”不等她回答,便牽了她的手?!耙牢铱吹共幌袷峭粋€人做的?!?/br> “是這宅子里的人干的?” “八成是?!?/br> “上一世這個時候很太平呢,許多事情跟上一世都不一樣了?!?/br> 他頓住腳,輕輕呵了口氣,不舍地望著她道:“不一樣才好?!?/br> 她從他的眼里看出懼怕跟痛楚,心不由地揪緊,自他醒來,她從未主動問過他上一世她死后的事情。因為她不敢想象他的余生是如何度過的,獨活的人往往以生為地獄,永遠也掙脫不了心理上的枷鎖。 ☆、不翼而飛 沈府很大,從流菲的住處走到庫房時朝霞已經染紅了東方的天空。李管家在手中一大串鑰匙里摸索了半天才挑出庫房的鑰匙,他背對著大家站在臺階上開門,手微微顫抖著,沈二老爺不耐煩地上前催促他。 院門終于被打開,眾人涌進去,只見院子里零零散散放著許多廢棄的物什,卻不見有大缸。 “缸呢?”二老爺粗聲粗氣地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