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鏑_分節閱讀_300
那煉藥人立刻策馬回頭,在水中又撒了些藥粉。 下游,賀蘭砜拎著兩只兔子從林中走出,牽著飛霄?!皠e亂喝水?!彼f,“要是吃進了蟲子,只怕你沒好日子過?!?/br> 他和阮不奇進入赤燕之后,因山道狹窄得往往只容一人經過,飛霄這種高大的高辛馬行動非常困難。他把飛霄留在陸宏友人家中托他照顧,如今安定下來,才把飛霄帶回身邊。飛霄只在溪邊喝了兩口水便停了,它警覺地站在溪邊,盯著那潺潺流水發愣。 “水里有什么?”賀蘭砜也盯了半晌,實在看不出名堂,回頭上馬緩行。靜靜走了一段,忽見林中掠過黑色人影。 樹影濃密,飛霄和賀蘭砜又是一身的黑,人影沒有發現賀蘭砜的存在。賀蘭砜只看到那人影從上游離開,騎上矮馬,彎腰垂頭往前去。 他拍了拍飛霄的脖子,低聲道:“仔細跟著?!?/br> 馬蹄上是離開封狐城時,岑煅囑咐軍中鐵匠為飛霄打造的蹄鐵,馬兒踏在粗糙的山道上,不怕石子樹根。因地上青苔豐厚,行走時寂靜無聲,賀蘭砜跟著那黑衣的煉藥人,于夜色中沉默往前。 在象宮中,阮不奇正好將賀蘭砜所經歷的事情一一說完。她自然省略了許多自己認為無關緊要的部分,靳岄光是聽著都覺心驚rou跳。只要一想到賀蘭砜是因為自己而身受刺骨之苦,他便胸口發悶,無法釋懷。 但知他如今一切平安,靳岄總算心安?!澳愫完愃獫撊胫畷r,廣仁王與我恰好離開象宮,象宮周圍守備空虛。如今我和他都回到這兒,只怕你們不好出去?!苯鶎橄肓讼?,“你們且等等?!?/br> 他出門命人去尋找玉姜。玉姜過來后,靳岄跟她借了奉象使男女衣裳各一套:“赤燕王妃喜歡我的畫兒,讓我為奉象使添點兒配飾。我打算先仔細看看奉象使衣裳都有些什么圖樣?!?/br> 玉姜很快把自己和巖罕的衣裳各拿了一套過來。靳岄目送她離開才回到房間。陳霜與阮不奇假扮作奉象使,應當可以趁隙離開象宮。 阮不奇十分吃驚:“你不同我們一塊兒走么?” 靳岄笑了笑。能在象宮中見到陳霜和阮不奇,他心知離開象宮不是難事。但與母親的一面令他下定了決心:“我要帶娘親一塊兒離開?!?/br> 三人久不見面,此時又是連奉象使都已經歇下的深夜,陳霜和阮不奇便留在靳岄房中陪他說話。阮不奇講話東拉西扯,陳霜則細心許多,但凡聊起賀蘭砜,說的都是輕松快樂的事情。青虬幫藏在吞龍口,賀蘭砜吃著糊著鄭舞的藥,每天最愛做的事情便是站在吞龍口前看海。小蟹鉗了幾次他的手腳,賀蘭砜竟對這身披鐵甲的小東西產生了敵意。青虬幫的人天天要他說馳望原上打獵的事兒,他則同青虬幫的水盜們學會了捉蟹的本事,高超得連鄭舞都會吃驚。 說到鄭舞,阮不奇又提起鄭舞在海門鎮上的幾個相好。她不經意間提及海門鎮奇特的房子結構,引起靳岄注意。 “海門的房子全都連在一起?是為了抵御風暴?” “抵御風暴和海溢?!标愃f,“瓊周沿岸的村子也都是這樣的房子,只不過瓊周沒有鐵礦,我們都用粗大的木條來加固房子外廓,木條牢牢插入地下,再砌上石塊磚頭,便穩固了。颶風厲害得緊,每次來襲,總要死不少人,打壞許多船。若房子不加固,必定會被颶風連根拔起,什么都不剩?!?/br> 靳岄不禁看向墻面。象宮距離海邊頗遠,因而沒有對外廓和墻進行加固。 “颶風只在海邊肆虐?”靳岄問,“它會吹到這兒么?” 陳霜:“大風暴的話,很有可能?!?/br> 阮不奇一邊吃果子一邊問:“海溢又是什么?” “海水會漲上岸來,與風暴一同襲擊陸地。海浪極高極大,即便是瓊周最好的船工也不可能幸免?!标愃c她解釋,“你還記得北都的最高塔允天監么?海溢的海浪比它更高?!?/br> 阮不奇睜大了眼睛,又是恐懼又是興奮:“我想看!” 靳岄忽然扭頭對兩人說:“聽聞幾天之后會有颶風從海上來。屆時風大雨急,正是逃脫的時機?!?/br> 聽他這樣講,兩人立刻知道靳岄已經有了主意。靳岄拿出紙筆,匆匆畫了象宮的地圖以及赤燕王宮的圖樣。他并未走完赤燕王宮,在宮中逗留的幾日也都在別人監視中。但借助日月升落、風的走勢,靳岄大致推斷出母親所在的地方位于王宮何處。 “兩位內功深厚,請幫靳岄一個忙?!苯鶎檎f,“在回吞龍口之前,先將象宮中象所周圍的墻壁,以及我母親所在之處的墻面以內力震松?!?/br> *** 翌日早晨,靳岄命人去尋廣仁王。廣仁王自從與他來赤燕后一直住在象宮,得知靳岄找他有事,很快便過來了。 “又要去見你娘親么?”廣仁王坐在廊亭中喝茶,信口道,“我最近十分忙碌,只怕不能陪你過去。岑融新登帝位,不肯減免赤燕貢稅,赤燕有些惱了。之前一直列兵邊境,沒有動作,最近時常小打小鬧,令人心煩?!?/br> 靳岄只覺得赤燕王族與廣仁王的關系實在復雜微妙。廣仁王祖上三代均為鎮守南境的將領,同赤燕來往極為密切。靳岄不止一次聽父親說起,仁正帝認為宋懷章一家長期駐扎大瑀、赤燕邊境,隱隱有占地為王之勢頭,屢次想更換南軍統領,而最佳人選便是靳明照。但此舉風險極大:赤燕雖然國力不強,但大瑀十分依賴赤燕的鐵礦,兩國各有所求,相處和平,赤燕人更是信任宋懷章一家。若是貿然換將,只怕連南境也會風云突變。 換將之事便這樣反復在仁正帝心中縈轉,卻始終不能落實。廣仁王封號父傳子子傳孫,如今落在宋懷章身上,他又是難得的將才,愈發讓朝廷為難。 宋懷章能見到赤燕王與王妃,能帶人進入王宮,能在象宮居住這么久,足見赤燕王族對他的禮遇。但禮遇歸禮遇,尊重歸尊重,毫不耽誤赤燕在邊境頻頻動作,表達不悅。 “你同你娘親呆了這么久,她可有告訴你為何會來到赤燕?”宋懷章又問。 靳岄不禁想起那日宋懷章與岑靜書見面的事情。 兩人多年不見,岑靜書聽靳岄說出自己為何能來到這里,微微一驚。抬頭見宋懷章就在靳岄身后不遠,忙斂了裙擺,俯身行禮:“多謝廣仁王?!?/br> “帝姬不必多禮,都是我分內事?!彼螒颜路鏊鹕?,很快又縮手,只專注打量岑靜書。 靳岄當時便覺得有些好笑:人人都稱娘親為靳夫人,唯有宋懷章依舊執著。 宋懷章說了些多年不見之類的客氣話,岑靜書目光茫然一瞬,笑道:“我與廣仁王曾見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