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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樓一路被押解到府獄,也就是司理院。 各州府設刑獄兩院,司理院掌民獄,司寇院掌軍獄。知府同時代理司理院,司寇院卻獨立于外,沿襲前朝馬步院舊例,由中央派遣節度使任司寇院憲司,三年一換。假如犯事的是褚樓的大哥褚遠,這時就會被關進司寇院。 州府司理院又分東西二院,平民與官紳各自分開,又細分為男獄和女獄。褚樓直接被帶進東邊一排獄房,門口便有一名獄卒伏案登記。 “收監了!”王城拿官刀敲了敲桌子。 獄卒抬起頭,一見是王城忙站起來,沖他行禮:“大人!” 褚樓不由看向王城。 他就知道,這人決計不會是區區一名捕役! 王城無視褚樓的目光:“你給他安排一間通風干凈的獄房,不必上刑具,三餐不要怠慢。幾日后我再來接他?!?/br> 獄卒這才打量起褚樓:“可要記錄案狀?” 王城搖頭:“沒有案狀,這是趙同知的吩咐,你只管收監便是?!?/br> 獄卒一臉了然,應了一聲,便開始上手搜身:“這位郎君,小的得罪了,只是刑獄有刑獄的規矩,凡收監,金刀若酒及紙筆、錢物、瓷器、杵棒之屬,一律皆不得入?!?/br> 褚樓看了一眼王城,對方抱臂站在一旁,一臉事不關己。 獄卒從他身上扒拉了荷包,玉佩,古畫文物店的憑據等等,都一一扔在桌子上。褚樓看了一眼那個藕粉色的荷包,最后也沒吭聲。 “辛苦了,”王城見搜完了,走上前在桌子上看了一圈,拿起那荷包,將里面的碎銀抖落出來,“這錢你拿了,也好替他打點些用具,荷包就留給他罷了?!闭f罷將荷包丟入褚樓懷里。 褚樓捏住那荷包,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王城,最后老老實實塞進袖子里。 “……謝謝大人?!?/br> 王城此時倒和藹起來,拍拍他的肩膀。 “你也是無妄之災,不過三五日功夫,且委屈委屈吧?!?/br> 褚樓垂眸,跟在獄卒后面進了牢房。 “小郎君,你這住這間吧,”興許拿了錢,獄卒態度好了不少,打開最靠外的一間牢房,“這間有大半年沒住過人,上個月剛打掃過,比較干凈?!蹦歉蓛魞蓚€字從他嘴里吐出來,總覺得意有所指。 褚樓掃了牢房一眼,和他認知里的牢房沒什么區別,這會兒大半夜,也看不出有沒有光照,地上倒還算干凈,便抬腳進去。 獄卒看他站在牢房中間一動不動,也不去勸他,徑自鎖了門。這樣的人他見多了,關個十天半月的,便是豬圈也照睡不誤。不過這小郎君看樣子住不長,也算幸運。 “小的早上再送吃的來,小郎君先歇著吧?!彼Σ[瞇道。 褚樓沖他隨便拱了拱手:“有勞差爺了,您自去忙吧?!?/br> 等到獄卒離開,四周頓時安靜下來。 褚樓四處看了看,外頭走道光線暗淡,牢房里只有向外一個小窗,自然更加昏暗。角落鋪著厚厚的稻草,他蹲下去摸了一把,見十分干燥,就坐了上去。 剛才他走進來的時候已經看過了,這一排的牢房成“T”字型,他在那一豎的最下面,靠近入口,最里面豎和橫交界的地方還有一扇門,進去之后左右兩邊各有延伸。他待的這一排牢房全都沒有在押的犯人,但是深處那些牢房有雜亂的呼吸以及微弱的□□聲。 這讓他不寒而栗。 褚樓靠在墻上,望向小窗外的天空。 今夜,無月啊。 府城之外往通州的官道上,此時正火光通明。細看去,約有五隊百人左右的府軍正在集結。 “統領,咱們這一整個營的兵可都在這兒了,”一副使高舉火把,眉頭緊皺,“趙同知可是令咱們守好城門,許進不許出……” 許昌順大手一揮打斷他,指接道:“城門已關,留一隊人馬守城門足夠了,其余人跟我往北!” 往北,那不就是往通州去? 副使狐疑地看了看統領,試探問一句:“大人,咱們要追的什么人?” 許昌順“鏘”地一聲,猛地拔刀架在他脖子上,咬牙怒道:“再多一句嘴,老子便軍法處置了你!” “大人不可!”“袁副使!”周圍人紛紛驚叫,更有跟著抽刀的,一片混亂。 “大人冷靜——”副使很快鎮定下來,舉起雙手,“標下不過問問,絕沒有違逆大人的意思!”他掃了許昌順一眼,見對方雙目赤紅,額角青筋直跳,一副瘋魔的樣子,架在脖子的刀更是不斷抖動,不由暗自心驚。 他們今晚突然收到趙同知的命令,只知道陳知府遇刺,必須要閉城抓捕刺客,通判都已經帶人往京城去了。本來知府出事,身為州府駐軍只要謹守本分,守好大門足矣,可是看統領這個表現,難道——? 他不敢再多想。 許昌順著急辦事,勉強冷靜下來,收刀回鞘,冷冷地瞪他一眼。 “滅火,上馬!” 這下所有府軍都不敢多嘴,熄滅了手里的火把,紛紛上馬。一百人返回城內,其余四百人的隊伍列為兩隊,跟著許昌順以及四位副使,踏著夜色朝遠處奔襲而去。 左都副使——袁禎駕馬緊緊跟在許昌順后頭,暖風從他臉上裹挾而過,帶來了沿岸潮濕的江水氣息。他和一旁的同僚在疾行中交換眼神,又都默默地看向前方馬背上那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