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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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清淡的酒氣。 他今日二十生辰,自然飲酒不少。 略帶笑意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笨丫頭?!蔽規缀蹩梢圆孪氤鏊靡獾臉幼?。 他將頭埋在我發中,深吸一口氣:“剛剛我很掛念你。恨不得早點結束宴會,來找你?!?/br> 我心一顫,我又何嘗不是,將那帛巾疊了千萬遍? 對了,帛巾。 我在他懷中抬頭,歡喜的掏出來,捧到他面前:“生辰賀禮!” 他眼中笑意更深,低頭,輕輕親了親我的手:“來,將我金冠取下?!?/br> 我看他一眼,這溫宥今日大約飲酒后興致很高,瞧這溫柔勁兒??! 不過我喜歡。 幫他取下金冠,掏出梳子,幫他用新的帛巾束發。 “泓兒一片心意,子蘇感激不盡?!彼Φ?,“只是這繡工,待會兒要被王東安和季華伯嘲笑了?!?/br> 我驚訝道:“誰?也太沒眼光了!” 他執起我手,往大門走去:“我兩個好友,今日非拖住我不讓走?,F下兩個又非嚷著要見你?!?/br> “這可是武林劍譜榜排行前五的雙手,繡出的帛巾!”我忿忿道,“誰敢嫌棄!” 半年未見,秦淮河依然如妖精燦麗的眉眼、如大地上點綴的明珠,妖艷生姿。 我和溫宥乘小舟,行至一處大舫,輕身躍上,執手而行。 畫舫甲板上,只有兩個年輕的錦衣男子,對坐而酌。見我們上船,他們都站了起來。 他們都是二十出頭年紀,容貌清俊,看樣子沒有武功。 “東安、華伯,這便是戰清泓姑娘?!睖劐兜?。 于是互相見禮,坐下飲酒。 王東安和季華伯接著聊朝中之事,溫宥也加入進去。偶爾問起江湖之事,我也會參與兩句。 他兩人均是言辭不凡,雖然我不清楚朝中態勢,也聽得津津有味。 那季華伯生得溫秀和氣,目光溫煦面上含笑,極易親近,兩壺酒下來就開始喚我戰大俠了;王東安倒透著瑯琊王家的驕傲,笑容不多,偶爾會向我投來打量的目光,只是對上溫宥時,才會有真誠的笑容。 “子蘇,打算何時迎娶戰大俠?”華伯已有幾分醉意,戲謔問道。 王東安也看過來。 溫宥與我對視一眼,緊緊握住我的手,笑道:“下個月我爹回來,便往戰家提親?!?/br> “恭喜恭喜!”華伯大叫兩聲,而后打了個響亮的飽嗝,雙目迷離…… 真難聞…… 王東安也不禁搖頭笑道:“子蘇,艙內有解酒茶,不如扶華伯過去?” 溫宥點頭,王東安叫來一個侍女,扶起華伯,華伯卻醉醺醺往溫宥身上倒。溫宥無奈,對我道:“我扶他過去?!?/br> 那華伯醉的亂七八糟,被溫宥和侍女兩人架著,嘴里還胡亂唱著,依稀是《國風》:“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只剩我和王東安兩人。他不說話,我也不知說什么,對坐飲酒。 “戰姑娘,你做好準備,做子蘇的妾了么?”他突兀問道,聲音有些冷。 我呆了呆:“妾?他只娶我一個,我也只嫁他一人?!?/br> “娶?”王東安直視著我,“你可認識高侍郎家高娉柔小姐?她似乎跟你師父夏侯穎有些淵源。前些日子非鬧著要去找夏侯穎,鬧出多大的笑話!他爹也因此成為朝中笑柄。本月初八,她便要嫁與秘書丞何文昭為妻。朝堂江湖,與那夏侯穎永不能見!” 我心中一痛,腦海中依稀泛起那個跺著腳紅著臉說“我要嫁給你師叔”的婉麗女子的模樣。 王東安又道:“我當子蘇是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他心中只有你??墒撬菧丶业娜?,雖然沒有官職,卻是皇帝早已欽定的駙馬人選。他日太子即位,溫嶠大人前途不可限量。更何況我朝先例,尚無士族男子娶寒門女子為正妻。你跟子蘇,只怕不能如愿?!?/br> 我胸中一滯。我知道我朝士族寒門之別,只是溫宥,我一直當他是武林人士??! 而且如果我們相愛,跟門第,有什么關系? “東安!”有些怒氣的聲音傳來。 溫宥大步走過來,臉色沉了下來——大約是聽到了王東安的話。 “休聽他胡說?!睖劐兜?,“我只娶清泓一人。我爹爹并非不通事理之人,我自有辦法說服他?!?/br> 王東安看了看我們相握的十指,嘆了口氣:“子蘇,我也希望你能如愿以償?!?/br> 從秦淮河返回夏侯府的路上,我自然提不起興致了。 溫宥見狀,摸摸我的頭:“笨丫頭,你莫聽那廝胡說?!?/br> “你打算怎么說服你爹?”我問道。 “說服?”他笑道,“我家三個兒子,有大哥二哥在朝中足以支撐家族的前程。我又不做官,與你逍遙江湖,誰還記得溫子蘇娶了誰?我爹也必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你現在可是天下揚名的武林盟主護法!” 我高興起來,行了個禮:“是!副盟主大人!” 回到夏侯府,溫宥自行回府。 卻還是有些不放心,站在庭院里唉聲嘆氣。 小藍蹲在我身旁:“小姐,都半夜了。姑爺不就是個士族嗎?你連皇帝都不怕,你還怕什么?” 我的哀嘆聲戛然而止——對了,皇帝! “小藍,你說到點子上了!”我豁然開朗,“若是溫宥他爹不讓我們成婚,憑我的身手,直接潛到宮里去,讓皇帝老兒下圣旨賜婚!” “噗嗤——”一聲笑。 大約是我傷風悲月得太投入,竟未察覺到有人靠近。 林放手持一本書卷,從回廊走過來,朗聲道:“堂堂武林盟主護法,竟一門心思想著如何逼婚?!?/br> 我撇撇嘴,這話要是換別人說,我肯定還嘴開罵了!可是林放,我不敢。 “清泓,你和子蘇,確實會比較艱難。但我相信他定不會負你?!绷址湃崧暤?,“而且,我們要的人和事,如果別人不愿給,我們不能去搶,不能去逼?!?/br> 我急道:“那怎么辦?” 他看我一眼,淡然道:“須得憑實力,讓他們,不得不給你?!?/br> “我又不是你,哪有那么厲害?!蔽亦?。 他微微一笑,拂袖離去。 不過我的心情,著實完全好了。 怕什么,有溫宥、有林放、有師父…… 對了,師父,不知他是否知道高小姐被逼成婚的事! 我胸中又沉郁下來,往師父的房間走去。 ———————————————— 師父房內,燭火明亮。 隱約可見師父端坐床上,閉目打坐。 師父,你已經武功天下第一了!大半夜還練什么功? 我也沒敲門,直接推門進去,在椅子上坐下。 他睜開眼。 未等他開口,我開門見山道:“師父,你對高小姐就無半點情意么?” 他微微一怔。 半天沒說話。 末了,他緩緩道:“為師與她無事。休要胡說,壞了人家姑娘名節?!?/br> “可是……” “夜了,去睡吧?!睅煾妇氲?。 我走出師父房門,看著暗下去的燭火和緊閉的屋門。 師父,原來真的沒有關系嗎?只是高聘柔小姐,一廂情愿? 倘若如此,那也好。 可我還是有點難過,師父已經三十幾歲,好不容易遇到個對他主動的女子,卻又要嫁做他人婦? 難道要孤獨一生?那是我不能想象的。 二十七、授命 過了二三日,林放回京后,最緊要的一件事,成了。 太子拐彎抹角成為江州二十余家鏢局的幕后老板之一,今后每年數十萬錢直接進入皇上的私房。 林放下了血本,卻也得到皇室最大的支持。 皇室,也需要我們。 于是這日早晨,卻有宦官手捧黃綾來夏侯府中宣旨。 褒獎林放等人剿除趙國威武堂有功,破例封林放為明威將軍,夏侯穎為定遠將軍,為建康駐軍的副將,協助練兵。我為游擊將軍。而溫宥,卻只封了個散騎常侍。其余各人皆有封賞。 說是為剿除威武堂賞賜,其實是為林放貢獻了鏢局生意吧! 我跪在地上,瞧著那白凈的宦官一臉嚴肅,伸手戳了戳身旁的溫宥:“皇帝怎么只封了你一個常侍,看來你也不太招他喜歡。我都是將軍了!” 我話音未落,那宦官卻不理眾人,徑直走到溫宥面前:“溫常侍,快快隨小奴入宮面圣吧,皇上說要聽你講江湖軼事呢!” 溫宥飛快在我耳邊道:“晚些我來找你?!?/br> 便站起與那宦官寒暄,只聽那宦官又道:“今后常侍便在皇上跟前伺候了,多多照拂小奴……” 溫宥回過頭,目光明亮的看我一眼。 依依不舍目送他遠去,我這才抽空問林放:“明威將軍,皇帝干嘛封我們軍職?不會要派我們去打仗吧?” 林放高深莫測看我一眼:“戰將軍想去打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