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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仵作嬌娘在線閱讀 - 第185節

第185節

    林槐還在感嘆,霍危樓的目光卻往門口落去,“外面冷,還不進來?”

    林槐還不知霍危樓在與誰說話,便聽門吱呀一聲被打開,薄若幽披著件月白繡竹紋斗篷,帶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他忙扯出些笑意,霍危樓卻起身迎了過去。

    “侯爺,林伯伯——”

    當著林槐,薄若幽福了福身,禮數周全,霍危樓扶了她一把,薄若幽解開斗篷系帶,他隨手接過掛在一旁,動作親昵自然,行云流水,看的林槐咋舌。

    待落了座,林槐不由關懷薄若幽,“聽說幽幽前陣子病的有些嚴重?”

    林槐當然不知薄若幽是什么病,薄若幽亦只應付過去,她雖不插話,可她往那一坐,霍危樓顯然少了論事的心思,林槐識趣的起身告退。

    送走林槐,霍危樓回身便將薄若幽手握了住,“這般大雪,我還說下午去程宅看你?!?/br>
    薄若幽便問:“我心中記掛著明公子的安排,便過來看看,可有消息了?”

    牽著她落座,霍危樓道:“昨夜派人過來說過,說宅子已經尋到了,就在城外,只是安排景致要花上兩日功夫,你莫著急,眼看著要過年了,過了年再去也無妨?!?/br>
    薄若幽心底自然是籠罩著陰霾的,可這法子兇險,誰也不知到時會發生什么,若她有何不好,程蘊之必定是瞞不住的,她于是將心念一定,問起了佛寶的案子。

    “王青甫當初能科考并留在京城,當時的吏部主事或許幫了忙,此人已經告老歸家,岳明全那邊,當初幫他的人,很有可能是如今鎮西軍的副指揮使,這二人都有個共同點,都是淮安人?!?/br>
    薄若幽眼瞳微動,“難道說王青甫身后之人,是他們其中之一?”

    霍危樓搖頭,“不太像,這個吏部主事趙千山,靠老還鄉之前只做到了吏部侍郎之位,因他寒門出身,在朝中少擁躉,可算作清流一派,為官多年也并未有何污名,后來到了年紀便告老還鄉,不似有何妄求之人?!?/br>
    薄若幽明白,信奉這些邪門邪派之人,多半有所求,求而不得,才會走火入魔,這時霍危樓繼續道:“至于元頡,如今仍在軍中身居要職,且家眷皆在京中,我不覺得他們是王青甫身后之人,只是他們多半與那人有些關系?!?/br>
    霍危樓言畢面帶沉思,似乎陷入某個疑問之中,薄若幽這時問:“此前追查宮人,以及追查那假佛寶的來處,可有線索了?”

    霍危樓道:“多壽死在王青甫府中,禁軍中有兩個下落不明的,如今還在追查,至于假佛寶,即便是假的,其雕刻工藝亦是非凡,已找了京中匠人來看,說法極多,要找到當年造此佛寶的匠人,多半不易?!?/br>
    這些查證皆是大海撈針一般,薄若幽心知非朝夕之功,“那陛下怎讓侯爺年前定要查個明白呢?”

    霍危樓失笑,“陛下嘴上不饒,若真無進展,也不會如何?!?/br>
    正說著話,外頭福公公笑瞇瞇的敲了敲門,待許他進來,便見他手中捧了個錦盒,“侯爺,欽天監送了您和幽幽大婚的吉文來了?!?/br>
    霍危樓接過錦盒,打開后便見里面一正紅云紋薄冊,正是等大婚那日要在婚典上宣讀的吉文,因此番婚期是欽天監卜測所得,因此其上無外乎是良辰吉日,天命神授,金玉良緣之言,縱知是欽天監示好夸談,霍危樓也覺頗為賞心悅目。

    福公公更是笑道:“雖說侯爺覺得日子遠了些,可這日子乃是明歲整一年最好的日子,老奴適才聽欽天監的人說那日是一甲子都難遇的三個陽日,再加上卜測出的卦象皆是大吉,是最好的日子不過了?!?/br>
    薄若幽也在看那吉文,聽得此言,亦覺歡喜,可那三陽之語她卻不解,“怎是三陽?”

    福公公笑道:“也是他們術士的說辭,十天干里甲、丙、戊、庚、壬為陽,十二地支里子、寅、辰、午、申、戌為陽,這便有了陽年陽月陽日陽時之說,據說四陽是極難遇的,三陽也要一個甲子才出現一次,怎么了幽幽?”

    福公公喜滋滋的說著,薄若幽面上的笑意卻被凝重取代,霍危樓本不關心這些,聞言去看時,便見薄若幽秀眉緊皺了起來。

    薄若幽看向霍危樓,“我忽然想到了那幾個孩子的生辰?!?/br>
    幾個案子的卷宗薄若幽看了數遍,儼然熟記于心,雖然看的時候她看的是案發經過與驗尸細節,可幾個孩子的年歲生辰皆有記錄,她總會瞟一眼,此前她不懂陰陽一說,此刻福公公這般條理分明的念,立刻將她的警惕勾了出來。

    “若我記得不錯,除了文瑾,其他五個孩子包括我弟弟的生辰皆有三陽?!彼f完便站了起來,“此前李紳交代供詞時說過,說選擇孩童只選擇富貴人家的公子,因他覺得富貴人家的公子命格好有福澤,當時聽來不覺得古怪,可他是道士,如此豈非草率?哪怕是富貴人家的孩子,也有命薄福淺的?!?/br>
    霍危樓擰眉,“可他一小小道士,如何知道這么多小公子的生辰八字?”

    李紳在飛云觀中尚且不算能當擔門戶的道長,放入京城,便更只是個小嘍啰,這幾家雖然多多少少與飛云觀有些牽扯,可若未在道觀中給孩子求簽解字,那便是道長們,都不好探問小公子們的生辰。

    薄若幽心跳的極快,“此前我便覺的他證供有些牽強,眼下更是無從解釋,并且要專門挑選出這些生辰特殊的孩子,自然要調查更多孩子才是,一個李紳,哪里有這個能力?”

    霍危樓略一沉吟,吩咐福公公,“把吳襄叫來?!?/br>
    福公公應是,很快吩咐侯府侍從去京兆伊衙門一趟,卻不想這一趟不僅把吳襄叫來,霍輕鴻也一并跟了來,這兩日他與吳襄一道查問曾在飛云觀供奉的香客們,很是辛勤。

    一見到吳襄,薄若幽先將自己的發現問出來,吳襄聽得愣住,“竟有此巧合?”

    薄若幽搖頭,“若是幾個人都是如此,那便不是巧合了,眼下要派人走一趟飛云觀問問,看看當初是否這幾家都在觀內做過法事求過符文,以防萬一?!?/br>
    薄若幽為求嚴謹才有此安排,可哪怕當真求過道觀知道幾個孩子的生辰,李紳證供之中未曾提起,便已是極大的疑點,待吳襄離去,霍輕鴻嘆氣道:“跑了三日,毫無所獲,這些世家在道觀添點香油錢乃是稀松平常,沒見誰家奇怪的?!?/br>
    “案子不是那般好破的,許多時候都是徒勞無功?!被粑茄援吙聪虮∪粲?,“你剛才說,只有文瑾的生辰不是三陽?”

    薄若幽頷首,“是,只有他不是——”

    她秀眸內盡是沉思,“為何這最后一個不是呢?三陽的吉日少,那三陽生辰的孩子自然也少,李紳知道自己病入膏肓,所以隨便做了選擇?”

    霍危樓無法解答這個問題,霍輕鴻就更是一臉茫然,而吳襄出城往飛云觀查問,直到夜幕初臨之時方才回京,他頂著一身的風雪入侯府,進門之時臉頰凍得通紅。

    “侯爺,屬下去問的十分仔細了,這幾家,只有那位劉大人當初在飛云觀有過一段時間的供奉,當時他們為家里兩位公子求簽過,因此這家孩子的生辰是知道的,至于其他人,偶爾往飛云觀一去,或者牽連甚微,觀里并不知他們的生辰八字?!?/br>
    吳襄氣喘吁吁的說完,捧著侍從端上的熱茶便是一頓猛灌,而霍危樓和薄若幽都沉默了下來。

    這案子定案后不斷生變,先是與佛寶失竊的案子有了牽扯,如今,竟還有如此古怪的錯漏,李紳對一切罪行供認不諱,沉穩自若到了洋洋自得的地步,他做為一個術士,連殺人都承認了,便不可能在如此重要的選擇動機上撒謊。

    思來想去,李紳身上的種種古怪,似乎都指向了一個可能,薄若幽和霍危樓幾乎同時開口——

    “兇手不止李紳一個?!?/br>
    “只有文瑾是李紳害的?!?/br>
    第199章 十樣花13

    “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在選擇目標時, 總是有一定規律,此番幾個孩子的死法也都有祭祀意味,更不可能是無差別殺人?!?/br>
    武昭侯府的正廳中, 孫釗和林槐都被請了回來,此案已移交刑部, 眼看著就要定案, 卻出現如此大的變故, 實在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薄若幽言畢,孫釗涼涼掃了吳襄一眼,“幾個孩子的生辰有異, 當時走訪之時竟未發現?!?/br>
    吳襄摸了摸鼻子, 也有些愧責,林槐道:“也不怪他,這幾個孩子年紀大小不一樣, 出生的日子表面看著也是雜亂無章的,除非專門請個道士來看?!?/br>
    霍危樓道:“李紳模仿了殺人手法, 可在選擇目標的條件上卻生了變故, 可他最終又認下了一切罪行,而他對前面幾個孩子如何被害看似一清二楚, 說明他認識早前的兇手,并且知道兇手害人之事?!?/br>
    孫釗亦接著道:“他是為了保護這個兇手, 還是為了頂罪?”

    薄若幽的神色尤其嚴肅,“距離上一個孩子被害, 已經過去了兩年, 并且那幾個孩子的死因并未被證明有異,府衙也無重新調查的打算,李紳這案子等于橫空冒出來的?!?/br>
    倘若李紳不出現, 這些舊案多半會繼續塵封在府衙的卷宗上。

    霍危樓沉思片刻道:“只有一種可能,兇手感受到了危機,所以將李紳推了出來,此人必定還是與李紳信奉的邪教有關?!?/br>
    “危機?”孫釗想不通,“這案子死了好幾個人,可早前府衙的確沒有重新調查的打算,莫說是我,便是吳襄,整個府衙上下,都無人想起過此案啊?!?/br>
    一旁坐著的薄若幽忽然眼皮一跳,“大人,并非無人想過……”

    眾人都看向她,她接著道:“在查百鳥園案之時,我們曾在內庫找趙家班案的卷宗,就是在找那個案子的卷宗之時,我看到了明公子當年被綁架的案卷,此事后來我與侯爺提起過,不過在府衙內,我并未說要重新調查此案?!?/br>
    霍危樓也想起此事,這時薄若幽繼續道:“當時同在內庫找卷宗的人可能會有一點印象,不過當時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趙家班的卷宗上,應當不會有人留意此事?!?/br>
    孫釗看向吳襄,“你可有印象?”

    吳襄點頭,“大人知道,我看不進那些卷宗的,那幾日小薄和小胡在內庫看卷宗,后來小薄看到明家公子的案子時,我恰好在旁邊,不過也未深想,后來我帶著人去外頭走訪,直等到小薄說文瑾的案子與明家當年的案子有牽連,方才上了心?!?/br>
    孫釗便皺了眉,“吳襄當了多年捕快,在刑案上算上心的,且當時趙家班的案子與早年間的案子八竿子打不著,他都不曾當回事,其他人更一聽便忘才是,兇手是如何知道小薄注意到了明家的案子?”

    他看向薄若幽和霍危樓,“小薄與侯爺說的時候,可有旁人在場?”

    薄若幽和霍危樓對視一瞬,她不止一次和在霍危樓跟前提過明家的案子,可每次身邊都無外人,這時,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了一旁的霍輕鴻,“前面兩次沒有,但是后面一次,我來侯府的時候恰好碰上了明公子和世子,我曾在明公子面前提過?!?/br>
    霍輕鴻本都要打瞌睡了,一聽與自己有關,當下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他恍惚想起此事,“是啊,怎么了?那日后來我和歸瀾先走了,離開之時,也并未討論過此事?!?/br>
    薄若幽看向孫釗,“那此事便無其他閑雜人等知曉了?!?/br>
    林槐看著孫釗,“會不會衙門里有人嘴快?”

    此言落定,眾人神色都是一沉,那幕后之人隱藏在王青甫身后,更悄無聲息在京城內外信奉邪教,身份必定是非富即貴,倘若當真在衙門有何故舊,的確存著這般可能。

    孫釗一時有些緊張,轉眸去看吳襄,吳襄卻立刻道:“這不可能,咱們衙門這兩年沒有新人,兄弟們在衙門當差數年,品行我都知曉,總不可能很多年前兇手就在衙門里安插眼線了吧?”

    這樁案子前后十多年,兇手要是有此打算,那也太算無遺策。

    這時林槐又道:“兇手若是能想法子從衙門之中打探消息,那這段時間衙門和直使司查案的進展,只怕他也知道了,便是咱們如今在侯府議事,兇手會否也看在眼里?”

    夜幕悄然落下,窗外大雪已停,唯有寒風呼嘯,林槐一句話,令溫暖如春的廳內驟然涼意森然,霍危樓此時沉聲道:“李紳之案出現的時機的確古怪,破案雖然花了些功夫,可也還算順利,他頂下一切罪責,倘若不是些許蛛絲馬跡存著錯漏,此案便就此落定,真兇要永遠逍遙法外?!?/br>
    說至此,他語聲一沉,“如今我們在明處,兇手在暗處,這是壞事,也是好事?!?/br>
    林槐凝聲問:“侯爺是何意?”

    “那幕后之人想用李紳頂罪,卻不想官府并未被蒙騙過去,你若是他,你會如何”

    林槐一愣,“自然是想法子繼續遮掩?!?/br>
    霍危樓若有所思,林槐道:“這兇手多半將當年之事告訴了李紳,可他為何不告訴李紳選擇目標要選擇三陽生辰之人?”

    “多說多錯,兇手多半心存僥幸?!北∪粲拈_了口,“李紳名聲極差,又身份卑微,在飛云觀尚且難以自處,要想得到諸位小公子的生辰八字更是不易,倘若當時李紳將此處道出,官府必定要查這生辰的來處,且要挑選這么多符合條件的小公子,勢必要知道京城各家小公子們的生辰八字,這對李紳而言更不可能,他無法解釋,官府立刻就要懷疑他有幫兇?!?/br>
    既說至此處,薄若幽看向霍危樓,“除了文瑾以外,另外五位皆是京城內富貴人家的小少爺,其中三人都出身官戶,再加上明公子,這些人家并非隨隨便便便能探問生辰的,何況兇手還要通過篩選,這偌大的京城,年歲合適,生辰又是三陽的必定不多,兇手的身份,必定是與這些人家有些來往的?!?/br>
    生辰八字極為私隱,尋常只有至親才知,外人即便百般手段都難得,可如果是有來往的世交則大不一樣,只要花上時間心力,總能有機會探問到。

    可即便是如此,這個范圍也很大,霍危樓看了眼外面天色,吩咐道:“刑部的公文先送回衙門,此案重新查,那兇手躲在暗處看著,也不算什么,走訪飛云觀香客的事也不要停,尤其再細查李紳生平,尤其查他何時開始接觸邪教,且當年他選擇還俗,必定不是真的想還俗,多半還是想從飛云觀脫身,好去宣揚邪教?!?/br>
    幾人應下,霍危樓便不讓他們多留,不多時幾人便告辭離府。

    薄若幽仍在沉思,“兇手時隔兩年未再犯案,他如何生了讓人犯案頂罪的心思呢?”

    本以為李紳縱然有所隱瞞,到底也該是真兇之一,可如今卻推翻了此前的定論,想到謀害弟弟的兇手仍藏匿在暗處,薄若幽額xue突突的跳疼。

    “定然有個契機的,他定是發現了什么?!闭f至此,霍危樓不由握住了薄若幽的手,“會否是因為你?”

    薄若幽蹙眉,“此言何解?”

    “你是當年唯二從他手下逃脫的,歸瀾逃走之時,未曾看到他的臉,可你當初逃走,說不定看到了更多的東西,你回京已經大半年,憑此人的身份地位,若是有心,自然早已知道,我若是他,必定對你放心不下?!?/br>
    薄若幽蹙眉,“可他必定知道我記不清舊事了?!?/br>
    此人身份地位不低,當年薄若幽生病延醫問藥,也鬧的世家皆知,此人多半也知曉,而或許正是因為如此,那人放過了一個五歲的癡傻兒。

    可距離當年過了十二年,她如今長大成人,亭亭玉立不說,還做了仵作在衙門當差,兇手的確很有可能起疑心。

    “不過我回京這樣久了,他沒道理到了冬天才知道,我還是覺得,兇手是因為別的什么才動了此念,例如衙門對明公子的案子起了疑心?!?/br>
    窗外夜色漭漭,薄若幽見天色不早,也想歸家去,霍危樓一番安撫,親自將她送上馬車,又命侯府侍從相送,又親眼看著馬車緩緩走遠。

    “從今日起,派兩個人暗中跟著縣主,再令人盯著侯府四周,看看有無閑雜人等在周圍盯視?!?/br>
    他如此吩咐,自有侯府侍從應聲,待薄若幽的馬車消失在長街盡頭,霍危樓方才轉身入了侯府大門,府門關上的剎那,遠處暗巷內果然有人影一閃而過,寒風卷起地上的雪沫嗚咽而過,積雪層疊的雪地上,一串腳印清晰可見。

    歸家的薄若幽心底疑問重重,洗漱后,幾乎是帶著滿心疑竇歇下,第二日晨起,便見周良和良嬸在清點前日買來的年貨,其中兩匹綢緞,乃是為了給薄若幽裁新衣。

    良嬸比劃著道:“奴婢也不知什么好看,小姐喜歡素的,奴婢便買了素的,只是小姐年紀小,奴婢又做主買了鮮艷的,小姐可喜歡?”

    良嬸跟著程蘊之多年,已算半個長輩,薄若幽自然笑著道喜歡,良嬸便有些心滿意足,“是在東市的劉記綢緞莊買的,那家的少東家小姐認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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